第41章 第 41 章(1 / 2)

範曉峰並非故意喊出來的,他控製不住,被俘,周圍接近十萬黑**隊,宛如無邊無際令人窒息的黑暗,死亡懸在頭頂,忽然看見熟悉的身影,像一道微光。

他聲音不高也不低,可即使陌生黑國婦女塞了滿口米飯,還是有人聽到了。

距離最近的黑**官皺眉走過來:“你剛才說的什麼?”

黑國長時間隸屬於A國,很多文字相同,發音相同。

但黑**官聽清了後麵的奶奶,沒聽懂前麵的“梁汝蓮”三個字什麼意思。

說完他想起對方不懂黑國話,招手讓翻譯過來,重新又說了一遍。

這一刹那間,範曉峰大腦像開了鍋,他想說:那個老太太就是梁正的親媽,她混進來探查敵情了,理智又告訴他,應該先講條件。

幫你們抓個比自己還重要的人,能不能放了他?

活著的渴望宛如衝破障礙噴湧的水柱,瞬間來到了嗓子眼,然後,被什麼東西死死夾住,化作掙紮的未知含糊聲。

被俘的這段時間裡,那名黑國遊擊大隊長為了徹底擊垮他的防線,當然也有炫耀的成分,詳細講過梁正被俘後的遭遇。

真正經曆和從報紙上看完全不一樣的,肉一片一片被切掉,肉沒了,還有骨頭,是什麼樣的信念讓梁正始終沒有招供?

範曉峰做不到,彆說被幾百刀了,隻要一刀,哪怕親爹親媽他也會毫不猶豫供出來,或許就像黑國遊擊隊譏笑說的那樣:同是A**人,你就是坨狗屎。

範曉峰認為他說的沒錯。

出身於知識分子家庭,範曉峰骨子裡很清高,基本沒人能入他的眼睛,更說不上佩服某個人了,可生命的最後,他跪了,隊那個早化作塵土的男人,奉若神明!

同時他明白了梁張氏對於梁汝蓮的一係列做法。

為了國家大義,兒子慘死卻不能說出來,國家欠她們家的,彆說調走梁汝蓮了,再多的要求都不過分。

她怎麼來了?

看著十多米外的佝僂身影,範曉峰忽然明白了,看透了本相——老太太打探情報其一,重要的,她來為兒子報仇了。

範曉峰忽然想到了自己的母親。

她,她即使想報仇,卻連報仇的理由都沒有,因為她的兒子是叛徒,是一生的恥辱。

眼淚似乎也被釘在恥辱柱上,打著轉就是流不下來,範曉峰忽然又想到那個傍晚,梁張氏見他哭了,輕輕撫摸他的臉說:好孩子,人這一輩子犯錯不可怕,隻要記得及時回頭就行。

那雙長滿老人斑的手,乾燥又溫暖,像家鄉冬日曬過後的棉被,帶著樟腦球和陽光的味道。

範曉峰發出聲走投無路的瘋狂大笑。

他又想通了一點,不管供不供出梁張氏,黑國人都絕對不會放過他。

連隊的戰友來偵察任務了,按照時間算應該.......不,已經到了,他僅存的價值,當著戰友的麵活活被折磨,逼迫戰友們現身出來。

多一個梁張氏,黑國無非多了個更重的籌碼。

而他,又多了份恥辱。

一切發生在瞬間!

黑**官敏銳發現了不對,皺眉打量片刻想起什麼,順著他目光看去。

沒哪裡不對。

從各地招來老百姓好幾萬,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沒人能挨個叫出名字來。

剛才姓範的俘虜似乎叫了個奶奶的發音?

黑**官目光下意識尋找到相對應目標。

來的人雖然多,但不論男女大都是年輕力壯的,老人很少,老太太.......似乎隻見過這一個。

如梁張氏分析的那樣,她的身份很容易被無視,即使黑國部隊此刻已經確認A國派出了尖刀連來寧山偵察,可誰會把一個七十多歲看起來沒幾年活頭的老太太往偵察方麵想?

黑**官大踏步走過,低喝道:“你,轉過身。”

他擔心對方偽裝了。

一張老臉轉過來,驚訝看著她,指著張開的嘴啊啊了幾聲。

如此近距離,黑**官不用太仔細打量,確認的確就是個貨真價實的老太太,而且還是個啞巴?

怎麼這樣的人也征調來了?

黑**人身份高高在上,但礙於對方的年齡實在太大,黑**官沒粗魯動手,大聲喊道:“誰認識這個老太太?”

為了方便管理,征調來的百姓都是按村劃分的,老太太不會說話,同村的人證明也行。

排隊等待打飯的百姓不少轉過頭,看了眼搖搖頭。

黑**國皺眉,按照正常來說,吃飯的人應該也是按村劃分的,總不成一個村裡隻來了老太太一個吧,他剛要大喊再重複一遍問問周圍的村民,身後忽然傳來女人的聲音。

“我認識,她是我一個村裡的二嬸。”

剛給範曉峰喂完飯的漂亮黑國女人低著頭走出來,恭敬道:“大人,我二嬸怎麼了?”

“哦,沒什麼。”黑**官本就不多的疑惑立刻沒了,他認識這個叫阿妹的女人,因為長得漂亮本來要編製到美人軍的,被他發現阻止了。

阿妹的丈夫阿許,曾經是他手下的兵,潛回老家執行任務失敗被A國活捉。

他給阿妹安排了這份伺候俘虜的活,一為了顧念舊情,第二,被捉的阿許被國家安排了個回家探親的人設,是A**隊故意挑起事端,雖說現在已經開戰不重要了吧,但沒準戰後輿論方麵用得上。

總之,不能讓這個阿妹死。

可惜他沒注意,阿妹藏在袖子裡的手,抖的快控製不住了。

梁張氏為給兒子複仇而來,她為了——丈夫阿許。

什麼國家什麼戰爭全都不如丈夫重要。

被敵軍活抓,不論有沒有叛變,都是國家的恥辱,也就說,丈夫再也回不來了,兒子再也沒有父親。

丈夫被抓後,阿妹天天以淚洗麵,可她隻是個縣城都沒去過的普通婦女,怎麼救丈夫啊。

直到戰爭開始,國家征調百姓上戰場。

來到之後,因為丈夫曾經是遊擊小隊長和被俘的身份,很多黑**人說話不避諱,她知道了很多很多毛骨悚然的真相——所有征調來的人,再也回不去了,為了最終的勝利,他們將偽裝成黑**人前往寧山。

為什麼生在這樣一個國家?

絕望悲傷之後,一個大膽的想法冒了出來,這應該是個非常重要的情報,如果告訴A**隊,能不能把丈夫換回來?

阿妹感覺肯定可以。

她了解到的A**人善良極了。

但是沒機會啊,所有村民看似自由,實際上,軍隊早圍了個大大的包圍圈,像圈養那般,彆管發現了真相還是彆的什麼原因,有人靠近無需上報直接擊斃。

窮人的命,不值錢啊。

能見到唯一的A**人被俘虜了!

阿妹一直在尋找機會,想著把人救出來,帶她一起走,可是接近的機會有,語言不通,而且她有點不相信這個慫的連女人都比不上的A**人。

感覺萬一事發會毫不猶豫把她賣了。

阿妹身體僵硬走過去,假裝自然挽住老太太的胳膊,那胳膊瘦弱到有點硌人。

她並不確定是不是恩人的奶奶。

梁張氏一點也不害怕,這樣的場麵見的多了,無數次送情報遇到敵人,敵人拿槍頂著她的腦袋,最後還不是安然脫險。

她一點點鬆開藏在腰裡藏的槍,最差的結局無非同歸於儘。

山野足夠寬闊,百姓們打完飯,零零散散分開找地坐下,兩人沒交流,隨人群找了個安靜的地方。

確定四周無人,梁張氏壓低聲音道:“閨女,你是誰?”

她確定不認識,想來想去可能是滯留黑國的援助同胞。

阿妹聽不懂,低聲試探:“梁汝蓮的奶奶?”

恩人名字的發音,她不知道什麼意思,但牢記到骨子裡,做人不管貧窮富貴,要感恩,等孩子長大了也要牢記,一個叫梁汝蓮的軍人阿姨救過他。

前麵的名字發音清晰,後麵的奶奶就不行了,帶著黑國人特有的口音。

梁張氏奇怪極了。

不是同胞,可一個黑國女人怎麼認識她,啊,不對,認識大孫女。

王杏芳說的一件事忽然出現在腦海。

梁張氏愛聽大孫女在部隊裡的一切,王杏芳是個話癆,其中關於梁汝蓮參加偵察任務立功的過程每次說起來吐沫橫飛,快趕上茶館裡的說書先生了。

說實話,梁張氏不怎麼信,沒聽說大孫女會針灸呀,但也說不準,畢竟之前也沒見過摸過槍不是。

不會黑國話沒事,難不住一個老革命。

梁張氏隨手撿了根細細的樹枝,模仿針灸的手法,在自己身上紮了幾下。

阿妹頓時激動的臉通紅:“梁汝蓮的奶奶,梁汝蓮的奶奶。”

真是恩人的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