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讓梁慧敏走出來,重新燃起生活的希望,梁汝蓮始終沒把握。
哀莫大於心死,一個心死了二十年的人,心門早鏽跡斑斑,即使能找到鑰匙也打不開。
蔡凱風被抓,得到應有的下場,用處不大,梁慧敏早忘記了仇恨,蔡凱風死與活和她無關。
恢複首都大學的學籍,洗掉舊日冤屈,看起來有用,可是,就像一去不回的韶華,時光無法倒流。
梁慧敏,今年四十多了。
所以梁汝蓮隻好能把所有能想到的辦法,所有的人,全用上,重症用猛藥!
梁慧敏躲避全世界的辦法隻會鑽緊殼裡,就像隻小小的蝸牛,一旦被拽出外麵,沒有掙紮的能力,也沒有拒絕的勇氣。
她如同夢遊,舊日的班主任,舍友,到底發生什麼了。
一直到看見熟悉的母校大門,儘管過去了二十年,早換了不知道多少屆學生沒人認識她,還是下意識想跑。
當然跑不了。
梁慧敏大腦艱難動了下:“學校為什麼要恢複我的學籍?”
“蔡凱風招了,學校當年誤會了你.......”室友A剛說了句發現她表情不對,不可思議道,“慧敏,你不會到現在啥也不知道吧。”
梁慧敏茫然看她:“知道什麼?”
這話讓三人懵了。
就像當初剛接到電話時一樣。
二十多年過去,為生活所奔波,工作家庭,兩位室友已經把這位同學忘的差不多了,偶爾想起,會長歎口氣。
為她可惜。
同時疑惑越來越多。
社會進步,各種新鮮事物隨網絡大爆炸,以她們的了解,梁慧敏不是那樣破壞彆人家庭的人,如果不出意外,當時她說的才是真話。
可知道真相又能怎麼辦呢?
蔡凱風此時的地位,哪怕她們如今也算事業有成。
室友A不敢置信想到什麼:“慧敏,你知道你的女兒研發出了隱身飛機嗎?”
梁慧敏表情茫然搖頭。
兩名室友:“......”
等她們激動把知道的說完,沒發生想象的畫麵,梁慧敏臉上帶了層淡淡的喜色:“這樣啊,汝蓮從小很聰明。”
兩人:“.......”
就完了?
就這麼平淡?
那可是研發出隱身飛機,讓全世界為之震驚的天才啊。
二十多年過去,首都大學好像變了,又好像沒變。
宿舍下的那棵蓉花樹,似乎認出了這位二十年沒見的同學,輕輕搖曳,大老遠送來陣不曾隨歲月變化的淡淡香味。
它長高長粗了。
幾名女生路過,頭上落了幾朵粉紅色花瓣,好奇打量幾眼眾人,慢慢走遠。
背影一如當年。
梁慧敏癡癡看著,不知不覺眼眶紅了,她從沒想過有生之年還能來這裡看看,女兒很孝順,出息了,真好。
“王老師,兩位同學,謝謝你們的好意。”梁慧敏不好意思擦擦眼,她習慣了不給任何人添麻煩,即使女兒現在很厲害,“我們走吧,學籍不用恢複了。”
她渾身很輕鬆,又很累,隻想趕緊回去。
“你剛過四十,人生的路長著呢,慧敏,老師想再上給你一課,人這一輩子,不可能沒有風風雨雨,隻不過你經曆的,比一般人更凶猛。”王老師歎口氣,她半生教書育人,梁慧敏是最難忘的一個。
梁慧敏誠惶誠恐點頭:“老師,我懂。”
她都懂。
可就是沒有力氣了。
這時,一聲輕輕的呼喊從身後傳來:“小敏,是你嗎?”
那聲音變蒼老了。
梁慧敏像被什麼擊中,身體踉蹌了下,她不敢轉身,怕幻覺又怕真的相見。
又一個熟悉而蒼老的聲音響起:“孩子,是你嗎?”
“孩子”兩個字,像摁下什麼開關,梁慧敏瞬間滿眼淚水,孩子,孩子,她是個孩子。
世界上再堅硬的殼,也抵不住這兩個字。
不論多大,不論變成什麼樣子,在父母麵前,永遠是孩子。
而那兩個身影,哪怕老的不能動,依然是可以擋風遮雨的一堵牆。
梁慧敏像隻離巢太久的鳥兒,轉過身,模糊視野裡,出現兩個張開的熟悉懷抱,她踩著滿地光陰,一點點,一點點走過去。
“爸爸。”
“媽媽。”
她好久好久沒有呼喊過這兩個字了,她偷偷無數次喊過,午夜夢醒的時候,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
積壓太久太多快要化成淤泥的委屈,不甘,腐蝕她靈魂和生命的所有情緒,隨這兩聲呼喊,隨淚水噴湧而出。
遠處,梁汝蓮微笑看著抱頭痛哭的三人,真好,她可以安心為這個國家做貢獻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