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第89章(2 / 2)

言罷,程公公就一揮手,叫身後的小太監一並離官舍而去。

我看著廊下的櫻花,心情格外複雜。

對它留存也不是,挪動也不是,也不知道怎麼才是最好。

一個茶差走過來,“奴才見程公公氣呼呼地走了,就想著來看看陸大人是否安好。”

“好。”我把捂著心臟的手從胸前拿開,微笑道,“本官手裡有一盒雪蓮,勞你拿到‘安善堂’去給智積禪師。”

“奴才以為:雪蓮是極其珍貴的物品,您應當自己留著吃,不管是燉甜湯還是熬雞湯,對養心和補氣都是極好的。為何要拿給智積禪師呢?”

“師傅年事已高,需要吃些滋補的東西,我想著除了燉湯以外,雪蓮做成素菜也挺好,所以用來孝敬師傅。”

“陸大人心善,智積禪師收到雪蓮,必定十分欣慰。”

“弟子報師恩,是應當的。”

茶差看向腳邊的櫻花,問:“陸大人得了聖上的恩賞,心中可是歡喜?”

“不儘然。”我坦誠道,“因為難取造花之蜜。”

茶差困惑道:“奴才愚鈍,隻曉得花生蕊蕊生蜜,不知陸大人為何說‘花蜜造就了花’?”

“簡單說,”我摘了一朵櫻花下來,托在掌心,“花在凋零前能否引蜂造蜜,靠的不是香味和姿態,而是能否被蜂找尋。”

“這其中的關鍵是引子【注1】。”我用手指輕撥花蕊,“也是聖上給本官設了一個局。”

“聖上設局於陸大人您嗎?”

我點頭,但是不想細說。

所以,隻對茶差道:“你且先把雪蓮送到智積禪師那裡去吧,本官想回房靜一靜,”

翌日。

我複歸朝堂。

聖上未駕到之前,文武百官少不得對我和對隱居江南的顏真卿與張誌和有所議論,那些聲音,我聽在耳中,但不做辯駁。

再看林閣老、戶部尚書、司天台長官等人的模樣,竟如尋常一般,在官場上彼此恭維,勝似好友間的相聚。

司禮大太監和總管大太監打頭陣而來,隨著司禮大太監三甩九威拂塵,在眾人麵前高喊一聲:“聖上駕到——”皇帝就在另一群禦前侍衛的跟隨下登上鑾階,威嚴而坐。

眾臣子對君主高呼萬歲,禮畢後,才進入朝議。

雖是遠離朝堂兩個月有餘,我對這套流程也適應的恨。

同時,我細瞧天子,隻見他威風凜凜,意氣風發,像是有什麼喜事要與群臣分享一般,不似往日,坐下就等群臣上奏,然後當場聖決。

“春來萬物複蘇,草木欣欣,百獸出動,是個進行圍獵的好時機。朕欲親自跨馬牽弓,前往奉興圍場行狩獵之興,以彰顯國威。不知眾愛卿以為如何?”

禮部尚書站出來道:“天子巡獵,威震八方,舉國同樂,四海升平,是一件大有裨益之事。我禮部必定全力以赴,排布出行陣儀,以彰顯皇家天威;同時,為讓眾隨行官員和諸兵士同沐天恩,我禮部也會將——馬術表演、舞蹈演奏、篝火肉宴等活動做細致安排,以大悅龍顏和振奮士氣!”

這話我聽的明白:

天子出宮尋獵之事,能起三大作用。

其一是昭國威,向邦內邦外展示大唐的強大實力;第二是震懾敵軍,以皇家陣勢和威儀來鞏固國力和穩定秩序;其三是體察民情,表示天子心中裝著百姓,重百姓利益。

“朕除按照禮製帶相應品級的官員們隨行外,還將特命茶閣茶博士陸羽、集賢殿書院畫師楊升、禦酒司酒坊使劉十斛一並前往。”

見皇帝由此聖意,禮部尚書下意識地看了林閣老一眼。

林閣老站出來道:“畫師作畫,需有親臨其境之所見,隨行妥當;宴酣之樂,需有好酒助興,酒坊使不可不來。茶者,閒情逸致之物也,與巡獵之豪情壯誌相悖,無需茶博士陸羽登場也罷。”

司天台長官進言道:“天象所幸,天子此行萬事皆順!隻是陸大人字鴻漸,二字天之高、水之濱也,與馳騁圍場、著地為獵之事反差極大,一同參與圍獵甚是不受天佑,臣怕其招惹天譴、有礙聖上顏麵!”

我正直指出道:“司天台之責,乃是觀天象、卜吉凶以測天災來避免禍患,應以天下安定為念、蒼生平安為任,如今長官大人你卻把焦點集中在我陸羽一人的姓名上,口出惑君之言,豈非本末倒置,有不明職責之嫌?”

“陸大人要是覺得自己能才儘其用,厚臉而去,本官也的確是無話可說。”司天台長官冷道,“屆時若是真遭天譴,可莫悔本官沒有提醒過你。”

“臣一身坦蕩,心如茶清,無需天認。”我一振官服寬袖,“臣亦懂五行命理、觀星問易之事,造詣之深怕是不輸給長官大人你。真要是拿了長官大人你的姓名出來做文章,也能講出一番自以為是的道理來,不知可要臣當中一說?”

“機智如陸大人。”司天台長官悻悻道,“若是你我之間的較勁被百官當成了賣弄,不是汙了聖上的耳朵嗎?”

“長官大人有自知之明就好,臣也能省些口舌。”

“陸羽你——”司天台長官差點嘶吼出來一句,“給本官記著!”

聖上道:“朕常念太宗皇帝戎馬一生,戰功無數,政績赫赫。君明自然臣賢,記得在貞觀五年之時,太宗皇帝在皇家獵場洛陽苑中打獵,忽然從林中躥出五隻氣勢洶洶的野豬來,像是要為死去的同類報仇。太宗皇帝正值年壯,拉起太祖爺傳下的神弓五箭齊發、皆中那些野畜!”

“哪料其中一頭野豬生命力頑強,竟在中箭之後反撲太宗皇帝於馬下,千鈞一發之際,乃是忠臣唐儉挺身而出,赤手空拳與那野畜搏鬥,救太宗皇帝於危難。”

“朕今日當著眾愛卿的麵提及此事,”聖上鄭重道,“就是希望爾等明白:不管皇帝如何英明神武,也有失策和不慎的時候,爾等不可忘記護主之責!”

郭子儀道:“護駕之責,我兵部義不容辭,還請聖上放心!”

不知從何處響起一聲嘲諷:“唐儉雖為文臣卻有護駕之力,卒後太宗皇帝為其立碑,上刻文字三千有餘。唐儉之赤手,豈是陸大人那雙隻會挑茶的‘素手’能比的?”

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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