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班對紀檽峰豎起了大拇指，“公子確實高明，一麵保住了顏真卿的性命，另一麵又積極查探舊案，可不是棟梁之姿嗎？”
紀檽峰自鳴得意道：“本公子也不計較什麼回報，隻要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就足矣。”
跟班道：“顏真卿最近常去造船的場子探場，好似把精力全都放在了給好友張誌和造舴艋舟上麵一樣，不知何意。真要說他對公子的做法抱有感謝之心吧，倒也不見得，他還是過著跟以前差不多日子。”
紀檽峰笑道：“文人嘛，都喜歡泛舟河上、垂釣舟間，自得其樂罷了。在本公子看來，造船跟造兵器也沒有什麼區彆，都是需要耐心的事情，顏真卿有這份閒心，把注意力都放在舴艋舟上也無可厚非。”
“他愛過什麼樣的日子就叫他過！”紀檽峰強調，“本公子已成人之美，無需再做彆的了。”
“對了公子，”跟班告知紀檽峰，“東瀛國之人已經來到江南，以安田仲麻呂為首，全員都安置在‘煙波碼頭’的宋姓老板的豪華客船上。”
紀檽峰問：“那些人到了江南，不是歇腳後就走，而是久住乾什麼？”
跟班道：“前陣子公子您還在書房裡苦讀，沒有聽見消息也正常。那些異邦之徒，說是要在江南大肆采購東西，等把想要的東西都采購齊全之後，才回東瀛去。”
紀檽峰指出道：“長安的皇家貨物他們拿不到手，他們就把目光轉向了江南民間，也是真夠懂得變通的！”
跟班道：“隻是……公子你不覺得，異邦之徒采購民間私貨，像是在打朝廷的耳光嗎？”
“朝廷拒絕了東瀛國皇帝的所求，自然就該想到那些使臣們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所以本公子不覺得朝廷哪裡要不滿？異邦之徒哪裡有做錯？”
跟班小心道：“東瀛國的錢財流入了江南商家和走鏢之人的手中，且不在稅賦範圍之內，朝廷怎麼容得下？”
“你這麼說，也有點道理。”紀檽峰分析道，“但是朝廷想一本萬利、隻得自己的好處，不肯讓一點給東瀛國，也不現實啊！”
“那……公子你以為，異邦之徒會跟江南商家平等交易嗎？”
“你這‘平等’二字包括的意思太多，本公子不好一概而論。隻能說：最起碼，異邦之徒不敢公然挑釁我大唐民間的正常商貿秩序。”
跟班道：“就是不知道本地的商家們會不會感到緊張。”
紀檽峰問：“皇甫大人不是叫了一群商人和鏢局裡的人去商量對策嗎？你聽到什麼消息沒有？”
跟班如實回答：“沒有。官商兩方都咬緊了口風。”
長安皇城。密室之中。
林閣老、程公公、戶部尚書、司天台長官等人，正在笑著吃一頓飯。
桌麵擺著一隻象征慶功的、烤的通體金黃的小乳豬，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七道葷菜、兩道素菜和一道湯品，象征眾星捧月、十全十美。
戶部尚書爽快道：“多虧了閣老大人提醒，本官才能一下子抓住重點，串起前因後果，將陸羽勾結江南茶商陳秉承、有意引導異邦之徒購買的私茶之竊國惡性告知聖上。”
林閣老波瀾不驚道：“你上奏聖上之後，聖上是什麼反應？”
戶部尚書回憶道：“剛剛聽到的那一刻，聖上的表情是驚，然後就轉變了為了平靜，到最後隻說出一句話；朕知道了，會慎重處理此事。”
林閣老勾了勾嘴角，淺笑道：“聖上要重罰臣子之前，都是這般模樣。你們看著吧，接下來，陸羽有的是苦頭吃了！”
程公公解氣道：“自打從奉興圍場回來，咱家是不知道因為陸羽而吃了多少苦頭了。如今加上民眾傳播顏真卿好口碑一事，與異邦之徒直下江南大肆采購一事一同上演，雙劍齊下，還怕整不死陸羽嗎？”
司天台長官道：“陸羽是早該罰了，不管接下來聖上怎麼罰他，都不為過。隻是顏真卿，竟然還有臉由得那些讚美自己的口碑之聲來汪洋肆溢，真是愚蠢！”
林閣老年機雖大，牙齒卻好，夾了一塊片下來的烤乳豬肉，就津津有味地嚼起來。
“顏真卿被百姓高讚高論之事，那是天意。”吞下烤肉後，林閣老笑道，“老天爺都要相助於盧林兩黨滅顏，就不能說老夫心狠了。”
“這麼說來，閣老大人您也就比顏真卿小十歲啊！”程公公感慨道，“可是您仍舊是在我黨之內運籌帷幄，指點江山，不愧是堪比廉頗。”
“老夫怎麼能越老越不中用呢？”林閣老飲了半碗湯，“朝廷之上要是沒有老夫，還有誰能製約盧杞？”
“是這個道理。”戶部尚書道，“不知閣老大人您，是如何看待顏真卿被黎民百姓抬舉之事的？”
林閣老的神色變得異常冷靜：
“此事，一曰天時、二曰地利、三曰人和，但恰恰是全部起了反作用。”
“天相幫，幫的是顏真卿的敵對勢力有機可趁，可借用其‘不知悔改、高揚自誇’來上奏聖上，博的聖上龍顏一怒；地相幫，幫的是我林黨可借助即將在江南上演各種大事，來把顏真卿的得意門生陸羽往死裡整；人相幫，自然是指：人言可畏，終將致命。”
司天台長官對林閣老行拱手禮，佩服道：
“下官不曾想過會有這麼一天，陸羽和顏真卿相繼栽了的話，真的是相當於把我林黨的眼中釘和肉中刺都拔出來了，真是酒宴相賀都不足夠啊！”
“就怕是倒下兩個，又會再出現幾個。”林閣老並未放鬆警惕，“朝堂就是這樣，鬥爭是不會停止的。”
司天台長官問：“閣老大人，您可有厭惡過？”
林閣老拿起酒杯，把杯中酒灑向了地下：
“老夫不是什麼好人，也不是什麼忠臣，栽在老夫手裡的冤魂不計其數，被老夫害的家破人亡的也大有人在，老夫……拿這杯酒祭奠他們！”
程公公驚道：
“閣老大人您何需覺得自己心裡有愧、對不起誰呢？要說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那盧杞才是我朝首屈一指的頭號奸賊！您跟盧杞相比，根本不算什麼。”
林閣老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