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陸大人不問‘是否好了些’之類的話,不然我們也沒法回答。隻今距離船災船火已經過去六日,每每想起當時之事,我們也是害怕不已。”
李季蘭看見了安田等人被灼傷了的腳底,道:
“畢竟客船都是木製的,上麵釘有鐵片,所以一旦失火,甲板的導熱就特彆快。你們東瀛人又愛穿木屐,木屐踩在熱源上麵哪裡還了得?不被燙傷才怪!你們不是懂水性嗎?為何不早點跳入水中?”
安田道:“船中有油,我怕油桶破裂,油流入河麵,引火更甚,所以不敢跳入水中。”
“你這麼想就錯了!”李季蘭指出,“油桶也是木製的,在高溫作用下,油早就變成了油蒸汽往上冒,哪裡會炸裂?你等看見的黑煙,就是油蒸汽大量蒸發的緣故產生的。還有,你等聽見的爆炸聲,也不是從油桶傳出的,而是煤炭的粉塵炸裂所致,你們東瀛人不是愛吃烤肉嗎?儲存過不少煤炭來做爐底吧?”
安田等人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是這麼回事呀,多謝姑娘告知。幸好我們聽了姑娘你和陸大人的話,及時跳下了船,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啊!”
李季蘭指著桌麵上的藥瓶道:“我大唐的金創藥對皮肉損傷最是好用,你們照著郎中的吩咐來用藥,時來半月就能好轉。”
安田寄希望於藥方上,“但願如此啊!”
我詢問:“事發當日,你們為何會把客船行駛到大河中央?客船平日裡不是靠岸停放的嗎?”
安田細說起當時的情況來:
“我們把從大唐購來的貨物,都存放在船艙的一角,想著差不多也該回國複命了,就吩咐船小二去買些肉食來做燒烤之用。後來,有人說大河當中的河魚味道也很鮮美,我們就神差鬼使地決定出船去釣魚,哪裡想到這船行到一半,連釣竿都還沒有揮,就碰見了船尾起火,火勢越來越猛,燒至船倉,根本抵擋不住,我們隻能用位數不多的沙袋做隔,跑到船頭尖兒上避難。”
我覺得做出“釣魚”建議之人可疑,就問:“誰人提議你們去釣魚的?”
“那人麵生的很。”安田回憶道,“從未在客船和市集之間做過跑腿往來。”
“既然你都覺得那人陌生,”李季蘭問,“為何還相信了他的提議。”
“這個……”安田硬著頭皮承認道,“貪吃貪鮮是一方麵,想釣多些魚在江南炫耀一把是另一方麵。”
“糊塗!夏季哪裡是釣魚的好時節?”我為安田解惑,“你們是被那人牽著鼻子走了。”
安田描述起來:“那人約是二十歲出頭,長得高高瘦瘦的,右邊嘴角上有一粒黑痣,來找我們的時候,穿著一套土色的麻布衣服,口齒格外伶俐。”
“好,本官會派人去查。”
“安田,若是那個二十出頭的跑腿隻是一個引子,那麼照你之見,蓄意搞的客船發生火災的犯人,跟令張誌和溺水身亡的是不是同一個?”
“回陸大人話,我至今不知客船為何會忽然著火,也不知為何張大人一死,遭殃的就輪到了我們。我們來到江南以後,沒有做過一件壞事,也沒有擾亂過任何秩序。”
“本官難定你們的客船的火災是人為導致的,還是外力因素導致的。”我搖頭,“如今那艘殘船已經被厲建功吩咐解體,本官想弄明白裡麵的構造也沒有辦法了。所以,隻能從你口中問得突破口。”
“陸大人隻管問就是。”
“客船之中,除了打下手小二之外,還有彆的人進出過嗎?”
“沒有。小二是領了錢才進來乾活,多是做些收拾與打掃的活兒,且就在我們眼皮底下做事,不曾動過什麼手腳。”
“除了烤肉之時生火用的煤炭和自行儲備的油桶之外,船艙裡還有什麼會引火的東西?”
“也是沒有。除了采購所得的貨物就是日常更替的衣服,連食物都少有儲備,像是礦石和磷粉之類的東西就更不敢私藏了。”
“你等可有琉璃器物?”
“有。”
“事發當日,可是把琉璃裝了水放置在船上的某處,並且有陽光直射?”
“是啊!用了琉璃寬壺來裝自備的櫻花釀。怕酒太濃,還準備了一圓肚的琉璃水缸裝水來兌。”
“本官知道客船起火的原因了,是太陽光照射到了琉璃容器之中,折射後有一點集中在船上的木板之中,溫度升高後自然就引發了火災。”
回去的路上。
李季蘭卻是對我道:“安田仲麻呂真的說了實話嗎?櫻花釀我嘗過,口感是清冽中帶著點酸澀,就跟我們大唐的青梅酒差不多,可加冰糖一起食用,根本不需要兌水呀!”
我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如此說來,琉璃容器並不適合酒釀的存儲,琉璃水缸用來養魚還差不多,裝水就是小題大做。安田的話,的確是經不起推敲。”
“那就是謊話!”李季蘭斷定,“客船著火的原因,絕對不是簡單的:琉璃有水,聚焦引火。”
“安田為何要騙我?”我的心涼了半截,“他明知道我查案子問細節,是為了他們好。”
“有難言的苦衷吧?”李季蘭道,“就是他不想讓你知道起火的真正原因,或者說他是為了你好,不想你知道原因後再步步陷入危機。”
“我就是怕陷入這樣的境地:當事人為了查案人好,有意隱瞞真相。硬問吧,顯得我不懂人情;不問吧,又讓自己心中難安。”
“那就等安田自己主動找你說好了。陸羽你不如先查張大人的案子吧!”
“也好,過於集中一事,難有進展,不如多線並行,可在錯綜複雜之中找到關鍵一筆。”
孟郊前來茶廬找我。
“請陸大人好,李姑娘好。皇甫大人跳過那可惡的朝廷命官厲建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