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首歌(《暗湧》)(2 / 2)

說出這話的時候,他臉上慢慢浮現出一種無法理解我的神情,像是一層由複雜情緒拚湊出來的,灰色的透明的麵具,讓他看起來不再是直觀的明亮,變得黯然。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擔心什麼,一切發生得太快了,陸成則還不夠了解我,我也不夠了解他,我不想過快地把自己約束進一段固定的關係裡,即使說出來非常掃興,但它們真實存在著,我必須聽從心裡的感受,而不是活在對自己稀裡糊塗的哄騙和推動裡。隻是我的預判出現重大失誤,我沒想到在陸成則眼裡,我們的關係的早已飛躍進階。

沉默的這幾秒,我開始補救,柔聲建議:“我們再相處一段時間好嗎?正好雙方都再考慮清楚。”

陸成則黑色的眼睛緊抓著我:“你要考慮是嗎?”

我頓了頓,坦白:“我想我可能需要。”

陸成則沒有再說話,他開始了一些讓我有些措手不及但也能理解的行為——悶聲不響地撿起床尾自己來時穿的衛衣,穿好,又下床套長褲。

我看著他穿戴整齊,剛被填實的胸口仿佛又被抽空了,在漏風,隱隱作痛。

最後,他平靜地說:“我先回去了,你早點休息。”

我在考慮要不要挽留,因為已經是淩晨了,但我預感多半會失敗。

我象征性地下床,跑出了臥室。

他大概沒想到我會光著身子追出來,先是緊張地看了看四周有無窗扇,而後才跟我說:“你回房間。”

我說:“很晚了,你今天住在這吧。”

他嚴肅地看著我:“不算晚。”

我知道他話裡有話,但我沒辦法即時給他確切的回答。

安靜了幾秒,他語氣變得溫和了,也疏離了:“你進去吧,彆受涼,我走了。”

我剛坐回床邊,就聽見他關門的響動。

說實話感受不到多少怒意,不輕不重的樣子更像是種透頂失望。

陸成則走後,房內就空寂和冷卻了下來,像間尺寸過大的空冰箱。我靠坐在床頭,玩著手指發了會呆,鬼知道我在想什麼,我隻知道我的眼眶在針刺般的心痛中慢慢熱了起來,又悄然無息地涼下去。

我注意到陸成則的飛鳥掛飾還放在我書桌上,就下床把它拿過來,踮腳試掛了幾次,都以失敗告終,踩著枕頭也夠不著,我隻能先把它收放回紙盒裡。

第二天臨近中午,開會途中,我出乎意料地收到了陸成則的消息,他還是我的置頂,還沒看到內容隻看到提醒的那一刻,我就感覺有起搏器在我心臟上方用力摁拉了一下。

聊天界麵裡,是他若無其事的邀請:中午出來吃飯嗎?

——仿佛我們昨夜未曾不歡而散過。

我猜他可能回家後也想了很久,決定對我的觀點妥協還是想再當麵商量,但沒辦法,我中午剛好要跟客戶有約。我花了一會功夫才編輯出一條自認語氣不錯的回信,婉拒了他的邀請。

但我沒想到這會成為一個分水嶺。

後來幾天,我都沒有在地鐵上遇到陸成則,我們失去了所有聯係,沒有再說一句話。

有幾次我懷疑他是不是已經把我刪了,但是沒有,我還是能看到他的朋友圈,隻是沒有新動態。

他的歌單也不再更新。

我每天都會看幾次,仿佛是一種反射行為,周末聚餐時,我尋常地跟朋友聊到這事,她們都關注“睡到了嗎”,我點了點頭,她們亢奮地眉飛色舞:“那不就行了,睡到就是賺到。”

我在一種突如其來的空落中,頑強地微笑:“隻睡了一次還是感覺蠻虧的。”

但我沒有黯然神傷到“人間蒸發”,我跟以前一樣上下班,逛街,唱歌,喝酒,玩劇本殺,刷微博豆瓣淘寶,照常更新社交動態,歌也沒落下聽。這段時間我反反複複地聽《暗湧》,大學第一次戀愛前根本get不到王菲,覺得她聲音玄乎,歌詞玄乎,分手後反而覺得剛剛好:“害怕悲劇重演,我的命中命中;越美麗的東西我越不可碰;曆史在重演,這麼煩囂城中。”

陸成則會像我暗中觀察他一樣觀察我嗎?還是他的藍牙信號已經連接到新的耳機,從聽歌的多元化上麵,就能看出他取向並不單一,總能找到吻合的匹配方。

更多選擇,更多歡笑;生活、感情,不外如是。

所以我總是憧憬又悲觀,勇猛又怯懦,沉浸又清醒。

但不影響我懷念,懷念這段熱烈的,浪漫的,能讓靈魂瘋狂悸動的一星期,人生即使很長,同樣的奇遇也很難重來,就像——隻要你習慣性看天,總能發現相似的藍粉色落日,但永遠不會相同。

一個同樣的傍晚,我穿過公司長長的落地窗走廊,坐回工位上。

剛摁亮顯示屏,就是總監從私聊裡發來的緊急通知,我們部門一個AM先兆早產,要住院保胎,無法繼續目前手裡的項目。

而我剛好空下來,問我能不能去頂一下她。

那是跟立付合作的一個綠洲公益項目,半個組,五個人,都要去甲方公司in-house,一整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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