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初顯(2 / 2)

周揚走了,周媽媽卻費解得很,

“姑娘,老爺這是又做什麼呢?早先我便聽謝五提了一嘴,老爺要帶人挖渠。但這本就是利於陽山所有人的事情,難道咱們家還要給那些百姓看孩子不成?”

“媽媽也說是利於陽山所有人的事了。”

沉默半晌,謝明秀才道了這麼一句話出來。

此次並不同以往,父親從前是被外放了出去,倒還有回長安的可能,如今卻是被官家一道旨意貶來了陽山……

他們一家人,不會再回去長安了。

“可是……咱們家到底也沒有金山銀山。”

周媽媽長歎一聲,“為著此次山洪,老爺做主讓家中所有人都去幫忙,又讓人日日做了一日三餐送過去。雖說花銷巨大,但到底是到昨夜就不用送飯菜去了,可如今老爺竟又讓這些孩子來咱們家呆著……”

誰不曉得半大小子,吃窮老子?

更何況老爺要找人挖渠,那便是所有家中有孩子的,都會送了來。

長此以往,哪個家中受得了?

周媽媽很是憂慮,連帶著疏忽了腳下的泥生,竟讓它尋了個空子連跑帶爬地蹭到了謝明秀跟前。

照例將泥生抱起來逗玩了一會後,在周媽媽想要吃狗的視線中,謝明秀將泥生放了下去,

“這個法子是我想的。”

迎上周媽媽不讚同的神色,謝明秀目光沉沉,

“《孟子》曾曰: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我若可以做得更好,卻隻顧著自己痛快,如何不算是白來這世上一遭?”

亮堂堂的日光透過半敞著窗戶照了進來,映著跟前女郎的麵容越發清晰。才淨了的臉,素淨白皙,如一塊上好的美玉,亦如一顆頂透的南珠。

不知怎的,周媽媽竟莫名憶起了往昔。

那時小主子謝明秀尚還年幼,謝母也並未纏綿病榻,她也還不是謝府裡管事的媽媽,隻是才從莊子去到謝府的一個普通仆婦。

想她在莊子上自由慣了,頭一回在謝府裡頭當差,竟不慎摔碎了謝母房裡一樽琉璃花樽——

那可長安那兩年才時興起來的琉璃,等閒人家是見也見不到這等稀罕物什的,偏她竟失手打碎了這麼珍貴的寶物。

惶惶無措的周媽媽正為自個兒暗無天日的以後發愁時,小主子邁著藕節似的小短腿進來了。

她身側沒有旁人,但周媽媽還是主動同小主子道明了原委。

而後便是其餘仆婦聞聲而來,見著一地狼藉脫口便要責罵時,小主子竟將打碎花樽之事攬到了自己身上。

這令周媽媽動容,卻也令她害怕。

花樽被高高放在紫檀桌上,依小主子的個頭,怎麼瞧也不會失手打碎花樽吧?

可令周媽媽如何也沒有想到的是,那群仆婦竟就這般信了,甚至在之後也並未過分為難她。

事後她曾悄摸尋了人問,卻隻得到一個——你命好,能進咱們府裡伺候。

那時的周媽媽如何也不明白,不都是當下人伺候人嗎,在哪個府裡不都是一樣的嗎,哪來什麼命不命好一說。

可到後來,周媽媽才品出這句命好,倒真妥切。

思緒回籠,周媽媽麵上再無了不讚同,放柔了聲音,“姑娘想做什麼便去做吧!”

*

日頭漸盛,方才還有的濃霧被驅了乾淨,四下都暖洋洋的。

穿過廊下,眼前便是西廂房了。

謝明秀原地深吸一口氣,挺著腰杆,輕提了裙擺,直直往西廂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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