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儘是好奇的眼睛,但更多的卻是不以為然,謝明秀甚至都能想得到他們在想什麼——她一個不愁吃不愁穿的千金大小姐,每日不是吃喝便是玩樂,如何會同他們一樣,擔驚害怕呢?
她緩緩閉上雙眼。
再睜開時,茶色的眼眸已一絲旁的情緒也無,她略提了嗓音,“我如何便不會怕呢?山洪來時,我是怕的。山洪走後,我亦是怕的。便是如今,我欲要在陽山修建養豬場,我更是怕的。”
怕的是什麼?
怕的是她一個從未行過商的閨閣女兒,到底能不能做成這樣一件事。
更怕的是,她到底能不能帶著陽山的百姓,過上好日子。
目光從一張張布滿溝壑且滄桑粗糙的臉上劃過,謝明秀接著道:“但若是因為心中有怕,便什麼事也不做,這豈不是懦夫行為?
但今日在場的人,我相信你們都不是懦夫,否則也不會因為聽了幾句話,就都急匆匆趕來問我要說法。”
她目之所及處,好些人都低下了頭。
“我同父親自長安而來,一路所經鎮縣無數,但卻沒有哪一個地方,是和如今的陽山一樣,人窮、縣窮。”
謝明秀緩緩走下台階,“試問在場的每一位,有哪一位是當真願意再繼續這般窮苦下去的嗎?
不,你們都不願。”
她停在一個半百老婦身前,直直瞧著那老嫗渾濁的雙眼,“因為我在你們的眼睛裡,看到了生機。”
說了這樣許久,饒是塊木頭,也該開花了。
人群裡有人忍不住問道:“明姑娘說了這勞什子許多,我們也曉得明姑娘的意思,明姑娘是想讓我們過好日子是不?”
不待謝明秀回應,那人又問道:“可這過好日子……把豬賣給明姑娘就是過好日子了嗎?”
人群裡又是一陣騷亂。
誠然,謝明秀以市麵上的價格將豬買去,乍一看啊,這是給了陽山百姓暫時的好,他們也的確得了錢,那往後呢?
往後可怎麼辦喲!
這會子倒不是先前一般大片大片反對和不願了,隻是他們又開始擔憂起,豬賣了,他們要怎麼辦?
難道真是饞肉的時候,去找謝明秀買?
那一時的肉可以買,年豬也買?誰買得起?
眼瞧著人群之間議論聲越來越大,謝明秀朝如意遞了個眼神,後者會意,扭身就往屋裡尋了個大鑼——
還是月前謝五尋的那個。
接著,一聲砰響,震住了謝府大門外的所有人,也震住了匆匆往這頭趕的人。
二餅心有餘悸地扯住鄔二郎:“二郎哥哥,這聲音好響啊!”
鄔二郎目光沉沉,那大鑼的聲音,是從謝府那頭傳來的。
也不曉得,那邊狀況如何了。
心頭擔憂一起,便再也壓不下去。
鄔二郎瞧了瞧身邊瘦豆芽似的二郎,當機立斷——
一把抄起人便往前跑。
被夾住在臂彎裡的二餅自個兒調了個舒舒服服的位置,看起來,不像是第一次被這樣夾著了。
也當真不曉得鄔二郎的力氣從哪裡來的,平日裡瞧著文文弱弱,不像有氣力的人。真遇上事了,還倒真有幾把刷子。
哪怕是臂彎裡夾著個孩子,他也依然健步如飛。
而在這條街的另一頭,則是滿臉憂色的謝父與謝五。
他們今日照例是不在衙門的,謝父帶著謝五去了大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