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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風自南,細細無聲。
謝府宅子不大,人算不得頂多,謝明秀在前頭安靜地走,鄔二郎在後頭沉默地跟。
鄔二郎說不出他如今是個什麼滋味。
雨夜驚鴻一瞥,身前女郎周身悲憫的氣質,兼那眼眸中的不服輸,深深刻在他的心間。
他見著她的冷靜,見著她的良善,亦見著她的溫柔。
當兵三年,他見夠了世間人情冷暖,亦見夠了勾心鬥角爾虞我詐——
是,分明是在打仗,那些個人卻還不忘拚了狠心地攫取自己的利益。
他見著有人冒領軍功,也見著有人打壓下屬,更見著有人遲遲不出兵,隻因外頭苦戰的將領,與人有怨。
同鄉一個接著一個死去,與他交好之人也戰死沙場。
他曾以為,他也是要死的。
可他活下來了,活到了戰爭結束。
如他這樣服役的兵,戰爭結束後,是可以選擇回鄉的,但他的“將軍”卻不肯放過他。
隻因他的腦殼,著實好用,也著實比旁人機靈。
好在他一早知道,那草包沒那麼容易會放過他,所以他寫好了那草包這些年所犯下的罪行,以此脅迫那草包來放他走。
最後,那草包還是放他走了。
雖說不情不願滿臉陰沉,但最終他還是離開了那個他呆了三年的地方。
可他到底是低估了那草包的心狠!
鄔二郎目光沉沉,前頭女郎身上若有若無的茉莉香順了柔風飄了過來,撲在人麵上,倒叫鄔二郎精氣神兒好了許多。
一雙暗黑的眼珠子落在謝明秀身上,動也動也不瞬——
也不曉得他哪裡來的自信,竟不怕摔了。
不過哪怕是當真要摔,鄔二郎也是不在意的,他如今滿心滿眼裡,全都是謝明秀。
一身輕便的衣衫,並一個簡單的發髻,一行一動,皆是女兒家的風情。
謝明秀是同旁人不一樣的。
她溫柔善良,更有一顆悲憫的心。
起初,他接近謝明秀,為的是利用她那顆悲憫的善心。
可越到後頭,他才越曉得——
明姑娘是多麼美好,而他又是多麼卑劣。
他一次次被那美好迷了眼,又一次次因那美好失了心。
他又何嘗不知道,他這樣卑劣的人,是配不上明姑娘的。可……凡人者,皆貪心不足。
一開始,他隻想每日能看著她的笑顏便好,而後,他卻又想……
“到了。”
謝明秀的聲音打斷了鄔二郎的思緒。
後者掃眼望去,卻是一間不大的書房,入目皆是放滿了書卷的書架。
再往四下,窗台下擺了張書案,上頭是筆墨紙硯並一方鎮紙,都齊全得很。
自大敞的窗戶往外——
院子裡頭花樹相宜,雀鳥鳴啼,分外宜人。
收了眼睛又往裡瞧,除去書架外,還有張供小憩的床榻。另外便隻有一盆蘭草,枝葉長條濃綠,經風一吹,舞姿翩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