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他兩人莫說離得這般近了,便是連說話,也不曾有過兩句。
這會子乍一目光相接,倒讓謝明秀心中生出些許不知從何而來的無措來。
垂下眼睫避開那雙黑眸,謝明秀輕含住下唇,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得此應允之後,鄔二郎輕手解下披風,又展開鋪在主仆兩個身上。
一聲客套的“多謝”自身前女郎口中而出後,鄔二郎退回了原位。
但便是如此,他也照常一句話沒有。
他此刻雖距謝明秀不算近,但比之先前幾日,已是非常近了。
那日負氣而去,又連幾日避之不見。
若說他心中無悔,是決計不可能的。但若要說他心中之氣……
鄔二郎雙目瞧著火,滿眼之中無一點神光。
他不過一介村夫,既無權勢又無金銀,連他曾自信以為己身有幾分才乾——
也在這月餘學習中,失了許多豪氣。
他曾想,若他能得高中,許……
鄔二郎雙手握拳,麵上幾絲隱忍同不甘,忽明忽暗。
他縱讀群書,方知此前己身之淺薄。
憑他如今之力,談何能得高中,又談何……
鄔二郎攤開手,其上紋絡交錯,一如他此刻的心,亂如麻線。
或許明姑娘是對的。
他這樣的出身,能得縣令大人親自許親,已是莫大的榮耀。
又憑何去想其他?
這些時日,是他逾矩了。
以為自身才乾出眾,又狂妄以為……憑他之才,如何不能攀月?
幾絲苦澀自唇角溢出。
鄔二郎抬頭望月。
月之皎,高千尺。
至於他,不過暗處一淤泥而。
如何能期望,明月映入淤泥之內?豈非汙了白潔之月。
劈裡啪啦的柴火將儘,鄔二郎又往其中添了兩根。
火星飛迸,四處濺沾。
幾粒不甚大的落到手背上,鄔二郎卻像是不受什麼影響。隻手背一翻,已成黑灰的火星隱入地麵不見。
“則誠還在怨我?”
輕輕柔柔的聲音自身後而來,鄔二郎驀然一僵,後頭謝明秀卻還在繼續,
“我觀則誠乃君子,又實不願見明珠蒙塵,才有那日一番話出口。”
她越是這般輕言細語,鄔二郎心中的苦澀便越甚。
“實在愧受明姑娘好意,都不知該如何報答才好。”
鄔二郎聲音如常,聽不出有什麼異樣。
但若觀他眼眸,便可曉得他心中苦澀。
火光在其中跳動。
分明是極暖的色澤,卻還是壓不過他眼底的黯然。
但這一切,謝明秀是不曉得的。
她當真以為,鄔二郎已不再因先前之事掛懷,因此心中大大鬆了一口氣。
“先前同你講過,你隻管用功讀書,旁的事無需過多掛懷。至於報答……”謝明秀輕笑出聲,“待你高中之時,再言報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