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幾天, 夏夙不是待在鍛造室,就是滿山亂跑, 再要不就是去看看帳冊、看看信件請帖,再回上這麼幾封, 也算履行了她作為未央宮二宮主的職責。
某天, 輪休的小家夥們在夏夙這兒鬨騰,突然便有一個從外麵跑進來,手裡抓著才買的糖葫蘆, 進來後給包括夏夙在內所有人一人分了一支,然後才說道:“山下有人打架。”
夏夙一手糖葫蘆, 一手信件,聽著小家夥們在那討論山下的事情。
這些孩子都是撿來的, 一個個都性格各異。
但因為夏夙和林歇會輪流帶他們出門, 所以他們最粘的就是夏夙和林歇。
夏夙有一搭沒一搭聽他們在那說話, 突然就聽到一句:“……就上回, 在山路上跟了夏姐姐一路的那個,小五不是和他交過手嗎。”
夏夙猛地抬頭:“你們說誰?”
夏夙知道自己問的有點多餘, 跟了自己一路還和小五交過手的,除了祁艋還有誰。
可不是都說清楚了嗎?祁艋怎麼還是沒走???
哦, 不對, 好像沒說完, 可她嫌蚊子太多,就先走了。
夏夙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
祁艋該不會從那天起就一直在山下沒走吧?
他不是很纏人的嗎?不該直接上來找她跟著不放的嗎?
安安靜靜在山下蹲著算什麼?他如今竟是這般有耐心了嗎?
夏夙把手中信件往桌上一拍,想了想, 便吩咐幾個小的,沒事輪流下山去替她看看人。
祁艋在山下又住了幾日,突然某日收到信件就離開了,那幾個小的巴不得出門玩,便借口跟了去,回來便告訴夏夙,祁艋如今在東境帶兵,回去是因為收到了軍情急報。
東境……夏夙這才想起曾經故意給他留下的錯誤線索,扶了下額。
夏夙本以為到這也就算了,當初那份被她錯失的情誼哪怕再深,如今過了三年,祁艋找到了她,執念也該得圓滿,如今他們又是各有前程,一東一西,那山川湖海也足夠阻隔兩人。
誰知又過了半年,朝堂在專司江湖事宜的壁穹司之外,又多加了一個追風營。
各門派少不得要派人去接洽,夏夙自然也得出麵負責此事。
曾經人人都不懂,疑惑未央宮這麼一個大門派,為何要讓一個不懂武功,說話又不好聽,一點也不八麵玲瓏長袖善舞的人來做二宮主,但在夏夙無聊,對外開通了武器鑄造的業務後,一個個都不約而同地真香了。
如今出門在外,各大門派也都習慣了夏夙的說話不留情麵,看在她巧奪天工的手藝上,基本不會有人放在心上。
會放在心上的,多半也是不入流的小角色,自然無人會把他們的憤懣不平放在心裡。
此次登門追風營,一眾大門大派不是來了掌門就是來了門內德高望重的長老,跟來見世麵的小輩都在外頭候著,夏夙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子混入人群中真是要多突兀又多突兀。
有從彆處調撥至追風營的士兵,以前從不曾接觸過江湖人士,此刻看見身材矮小的夏夙,不免猜測這是哪位掌門大佬的閨女走錯了地方。
誰知廳堂內的江湖大佬們見到夏束,都一一與她打起了招呼,竟是以同輩的態度相待。
那士兵頓時緊張起來,心想這該不會就是傳說中練了神功返老還童的武林高人吧。
夏·武林高人·夙裹著厚厚的狐裘,抱著手爐,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懷疑自己可能要著涼生病,並在心裡暗罵那位不知是圓是扁的追風營統領怎麼還沒來,可彆是走半路上被雪滑到摔死了。
期間眾人自然也說起了這位天降的追風營統領,聽說是曾帶兵鎮壓邊境叛亂的將帥,原先在東境任職,這不東境終於太平了,這位將領就自請到了這邊。
聽說這位將領出身北境,在東境將那些躁動搞事的部落打得屁都不敢放一個,這會兒又來了西邊。
眾人便打趣,說這位可彆是要把四境都給跑一遍。
唯獨夏夙,已經在想要怎麼跑路,或者待會兒要怎麼反應,才能顯得自然一些了。
畢竟在她認識的人裡麵,有一個,符合上述所有條件。
若真是他……
一陣整齊的快步聲傳來,兩支士兵從門口貫入,分開兩側圍繞廳堂,站定後整齊劃一的一聲呼嗬,威嚴肅殺之氣油然而生,廳上眾人皆都噤聲不語,被突然出現的緊張氣氛震得警惕萬分。
隨後,眾人等待許久的追風營統帥終於現身,他沒穿鎧甲沒帶頭盔,隻一身武官的官服,看著莫名添了幾分規矩和克製,卻還是難掩其一身鐵血冷然。
還真是他。
不對,這真的是他嗎?
夏夙有一瞬間的恍惚,若說半年前還有那麼一絲一毫的蹤跡可尋,那麼現下,就真的是半點不見曾經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