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顧氏(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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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氏本家的府邸就在建康城內的烏衣巷中,不過這烏衣巷中人從來不屑與門不當戶不對的人打交道,她還曾害得顧家子侄流放北境,自是南下揚州以來都不曾到過顧府自討沒趣。

沒想到,這日顧氏本家的人竟然登門造訪——訪的自然不是她韓昭,而是那“門當戶對”的謝家世侄。

韓昭來到正堂之時,兩人已分賓主坐下,謝遙一身家常的大袖寬袍,一臉清風朗月的笑容,舉手投足間帶著一股渾然天成的風流之息。客席上坐著的人看上去年紀和謝太傅相若,卻不像謝鈞的沉穩,也是大袖飄飄的他微眯著眼和謝遙對視,反而更像老了二三十年的謝遙。

她本想努力的減低自己的存在感,卻發現自己根本不需要刻意為之——那人連眼尾也沒有睄她一下。在遠離洛陽但門第之見更加根深蒂固的烏衣巷中人眼裡,官職品秩的什麼也不是,沒有家族的人就是不存在的人。

隻聽謝遙並沒有什麼歉意的笑道:“小侄來了建康這些日子,不曾到烏衣巷拜見,反而讓叔伯到刺史府來這一趟,實在是慚愧啊慚愧。”

那人眸裡掠過一絲異色,似乎有一刻的懷疑,卻也隻是一瞬間的事,快得讓她幾乎要以為那是自己的錯覺。

然後他一臉高深莫測的笑道:“懷遠從前每次下江南,你我都是以平輩論交,如今當了京官,竟是不肯再認我這個友人了麼?”

謝遙聽得一個頭大。這具身體的原主四海為家、行蹤不定,見過的人不知凡幾,但深交的估計不多,他那風流名士的樣子自己也能裝出個十之六七,所以也從來沒有太過擔心穿幫的事。而且原主雖有瀟灑之名在外,上一世他對著已經換上裙裝、恢複白身的韓昭尚且畢恭畢敬的喚一聲韓相,哪會想到這原主和堂堂吳郡顧氏家主,竟是平輩論交?

他此刻心裡有千軍萬馬奔騰而過,麵上卻不得不雲淡風輕:“我哪敢不認敬堯,隻是入仕之後,不得不步步為營,拘謹慣了。”

烏衣巷裡的顧府之主,便是眼前這位顧欽,字敬堯。

顧欽一捋長須,漫不經心的道:“天大地大,任君逍遙;懷遠又何苦把自己困於區區廟堂之中?”

韓昭心中暗歎,對於沒有家族的寒門士子來說,經曆過五關斬六將千辛萬苦才能勉強擠進的廟堂之高,對於烏衣巷這些南方士族來說,也不過是“區區廟堂”而已。

甚至在洛陽官場裡官至正三品、為本家維持著士大夫地位的戶部尚書,對於顧欽和吳郡顧氏來說,怕也隻是一隻隨時可以犧牲、隨時可以取代的棋子。

謝遙對這些自恃門第森嚴、樹大根深的南方士族也一向不喜,也知道他們的好日子也離到頭不遠了,無奈此時頂著的是周遊四海時曾經與之平輩論交的“懷遠公子”的身份,不得不打起精神應對。

他便不動聲色的淺淺笑歎:“敬堯也知道的,父親誌向遠大,而他隻有我這麼一個兒子,也隻能由我去繼承父誌,肩負起謝氏肱骨之名了。”

顧欽微笑點頭,不置可否,然後話鋒一轉,說上了此行正事:“我知懷遠此行前來,是要代表朝廷審理張刺史,我顧家願意呈上曆年顧氏蔭下佃農戶籍,全力配合朝廷調查。”

謝遙自是知道他不會平白無故的做這個好人,顧家手上的戶籍怕是已經清洗得一乾二淨,如此所有的罪名都會推到張刺史身上,如此和政事堂的老狐狸們倒是一樣的想法。除此之外,顧氏也必定要從他身上得到什麼交換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