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醒來,嚴瀟就後悔了。
昨兒半夜賀瀧突然跟他聊及嚴縉雲,他意外的發現賀瀧居然把嚴縉雲當成一個可有可無的副人格。
這還了得?
如果把嚴縉雲比成一棵樹,那他嚴瀟就是依附樹乾而生的菟絲子花。如果樹的存在都能被否定,那他作為附庸的存在豈不是更加沒有意義?
他對嚴縉雲的情感很特殊,既是心疼又有依賴,所以他一時氣不過就對著賀警官大放了一通厥詞。
事後嚴瀟心有餘悸的想,賀瀧居然沒把他按在地上打?
......一定是賀瀧忘了。
可現在賀瀧睡醒了呀......
嚴瀟開始絕望了。
他把自己埋在被子裡,就是一大寫的事後慫,依稀聽到賀瀧起床後草草的收拾,然後開門又關門地離開了。
並沒有找他的麻煩。
賀瀧關上門後卻沒有立刻走遠,他背倚在門麵上,垂首發了會兒呆,昨夜的那些對話都還在他的耳畔縈繞不絕。
他心裡難受的很。
但即便再難受,該做的事還要做,該想的辦法還要想,他們不能在這個世界裡出事。
於是他過去敲響了盛星辰和鐘小聞的房門。
-
“造船圖紙??”
“怎麼?我的中文難道說的不夠標準嗎?”賀瀧抱臂立在那兒,微微蹙眉。他換了一身當地的衣服,很像個年輕牛仔,頗有點頹廢不羈的帥氣韻味。
鐘小聞是立刻被這眼神嚇清醒了,盛星辰跟常海這倆不知天高地厚的都還睡眼惺忪,各自盤腿坐在床上打嗬欠。
“我可聽說了,這裡的小孩兒連‘船’是什麼都不知道,你確定我們能找到造船圖紙這種東西?”盛星辰搖頭晃腦。
“小孩兒不知道不代表所有人都不知道,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圖紙就沒有辦法造船,所以一定要找到圖紙。”賀瀧說:“你再打嗬欠我就把燈泡塞你嘴裡,等岑然給你取出來。”
盛星辰:“......”
不愧是年紀輕輕就當過領導的,賀瀧這人一旦上綱上線起來,就不得了。
在賀瀧的淫/威迫使之下,幾人不得不換上衣服外出打聽有關“船”的訊息。
-
賀瀧離開後嚴瀟才敢在床上翻了個身,眸光不經意地掠過枕邊那個粉粉的長耳兔子。
毛絨玩具可可愛愛的躺在那兒,一副不諳世事的天真模樣,獨自美麗,又仿佛一個有壁的容器,盛放著兩方熱烈萌動的情感,始終不曾交融彙聚。
嚴瀟忽然感到一絲傷感。
他大約是不該跟賀瀧說那些話的,畢竟......賀瀧雖然有錯,對待嚴縉雲也是難得的一顆真心,如今還淪落到有家不能回,有床不能睡的地步,可以說是很慘了。
固然有些人生來似乎就命數相克,可說到底也不是他們的本意,都是造化弄人,但人這一生能遇到多少個為自己赴湯蹈火的人呢?
嚴縉雲到底是怎麼了呢?他知不知道這段日子他究竟錯過了多少事,再不出來......他恐怕就要錯過一輩子了。
他惋惜之餘撐著床頭坐了起來,膝蓋骨那裡的傷休整了這麼久,雖然還不能靈便的活動,但是可以著一點力支撐,他預備下床整理一下,目光忽而落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他在前臂內側蒼白的皮膚上看到了一行字。
“冒犯最不能冒犯的地方會有收獲。”
那字是蘸著碳灰寫上去的,歪歪扭扭,尺寸雖小顏色卻格外的醒目。
嚴瀟傻了。
這字是誰寫的?有人在他身上寫字兒他居然都沒有感覺?
驚悚之餘,他整個人都陷入了濃重的疑雲之中。
是賀瀧嗎?不會吧......昨天晚上他們鬨的那麼崩,賀瀧還有那臉皮過來對他做這麼私密的事情?
可不是賀瀧還會是誰呢?這屋子裡又沒有彆人在。
嚴瀟盯著那行字看了許久,腦海裡驟然間閃過一道雪亮如閃電般的念頭。
他強撐著起身,扶著牆慢慢的挪到了室內的一麵鏡子前。鏡子裡映出青年清俊的臉孔,瞳光疑惑又充滿了探究,像是要從鏡子裡的這張臉上問出答案來。
“不會吧?難道是你?......”他難以置信的自語,“是你嗎?是你來過嗎?嚴縉雲。”他舉起手臂對著鏡子晃了晃:“這是你給我留的言?”
鏡子裡的人也做出了同樣迷惑的表情。
嚴瀟站了許久,無奈的歎了口氣,覺得自己魔怔了。
嚴縉雲那種彆扭性格,怎麼可能輕而易舉的就服軟呢?
但如果這是嚴縉雲交代的事情,他應該努力完成。
這時門響起了開動的聲音,嚴瀟嚇了一跳,忙把手背到身後,轉過身,他看到賀瀧回來了。
“早,早啊。”他窘迫的打了個招呼。
“早。”賀瀧看起來沒什麼異常,隻溫和的關心道:“你怎麼下床了?”
“我......我就想下床活動活動。”嚴瀟支支吾吾的說:“那個......我現在沒有輪椅了,你能不能給我弄一副拐杖呢?我不能總躺在床上吧?”
昨天剛把人罵了一頓,今天就問人家要東西,真的好厚臉皮啊!嚴瀟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拐杖是嗎?”賀瀧卻沒有介懷,短暫的想了想,淡淡一笑:“我待會兒正好要出去,回來的時候給你帶一副吧。”
“哦好......謝謝。”嚴瀟受寵若驚。
“沒事。”賀瀧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