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讓王卓在辦公室裡的沙發睡一會兒,自己去了裡麵的休息室。
進去才發現,休息室裡不但開著燈,還開著暖氣,地板都是暖烘烘的。
一切還是之前的樣子,隻是床頭櫃上多了
一樣擺設——蝴蝶標本。
就放在合影照片的旁邊。
她走過去,看見郵差蝴蝶的標本下壓著一張紙,紙上用鋼筆寫著——床單、被罩、枕頭換了一次性的,如不介意可以睡一會兒。紀安。
她抽出紙條,看著上麵的字笑了,這個年代電子產品早已替代了原始的紙筆,沒想到紀安這麼守舊,還用鋼筆寫字。
字體剛勁,看得出來經常練字。
倒像個老年人。
她坐在床上,摸了摸被子,確實是簇新的一次性棉被套,沒想到紀安這麼細心,在這麼短時間裡換了這些東西。
宋斐然確實累了,躺下沒多久就睡著了。
再醒來是被外麵王卓的聲音吵醒的。
他在外提高聲音叫了一聲:“紀安上將。”
宋斐然迷迷糊糊坐起來,看了一眼時間,居然已經中午十一點半了。
她這一覺直接把飛機的時間睡過去了。
鬨鐘沒響嗎?
她摸來手機,發現昨晚沒充電自動關機了。
外麵傳來紀安的聲音:“斐然小姐還在睡嗎?”
“醒了。”宋斐然略微高了一些聲音回答,她昨晚穿著睡袍就睡著了。
紀安在外敲了敲門,得到她的準許才推開了門。
他看見她穿著睡袍坐在被子裡,黑發柔順的披著,惺忪的樣子難得顯露出慢半拍的遲鈍,目光頓在他身上,既沒有叫他的名字,也沒有說話。
房間裡很暖,飄蕩著她的氣息,是那股熟悉的洗發水味,在暖氣中蒸騰得更甜蜜了幾分,像推開一扇伊甸園的秘門。
他站在門口沒有進去,緊繃的神思卻因為這溫暖之中的甜蜜香氣鬆弛下來,舍不得開口說話。
“薑島……怎麼樣了?”她先緩過來問,聲音是剛睡醒的沙啞。
紀安語氣無意識的柔軟下去:“薑島沒事,機場恢複航班,港口正常航行。昨晚嚇到了嗎?”
宋斐然被他溫柔的語氣和話語問愣了幾秒鐘。
或許是剛剛睡醒,也或許是暖氣太熱,兩個人仿佛都來不及設防。
她搖了搖頭,看見他似乎剛在外麵脫下了軍服,隻穿著襯衫和軍褲軍靴,襯衫上的配槍帶還沒解下來,從他的背後箍過來,背帶一樣將他的
襯衫箍得緊繃,幾乎能看見他結實的胸肌和臂肌。
靴子上還有灰塵和泥漿,他的臉上似乎沾著一點點血,在疤痕上不仔細看不出來。
“紀上將剛回來?”她目光落在他臉上:“你受傷了嗎?”
紀安頓了頓,想說沒有。
她又說:“你過來我看看。”
她掀開了被子要下床朝他過來。
紀安下意識就走進去,迎上去,停在了床邊,“外麵在下雨很冷,我已經請王卓去薑島取你的衣服了。”
他想等她的衣服送到,她再起床更好些。
她光潔的腿踩在床邊的一次性拖鞋上,“我看看你的臉,你的臉好像流血了。”
“是嗎?”紀安抬手想去摸,被她抓住了手臂。
“彆摸,讓我看看。”她睡醒的手是熱的,隔著襯衫能感覺到。
紀安的肌膚像在她手掌下緊繃起來,他難以拒絕的在她跟前蹲下了身。
他目光無處安放的落在膝蓋邊她的腳上,蒼白纖細的腳一半踩在了地板上,他想:應該在這裡放一張柔軟的地毯,以後她就可以光著腳踩在這裡。
下巴被她輕輕托住,她抽了一張紙巾,將那張疤痕累累的臉放在眼前。
除了醫生,紀安從未這麼近的被人端詳過疤痕密布的臉,他感覺到熱,喉嚨裡也緊繃,下意識想躲開她要觸碰上去的手。
她卻以為是弄疼他了,小心問:“痛嗎?”
紀安去看她的眼睛,在她的眼睛裡看到醜陋的自己,避開眼睛,喉嚨裡動了兩下才啞聲說:“我自己來就好。”
她似乎有些不高興,皺著眉去看他的雙眼:“你不喜歡我碰你嗎?”
紀安心跳得非常厲害,她離他越近他越在意自己的缺陷,他難得思緒亂的言語也亂了:“不……我怕你不喜歡。”
怕她不喜歡,怕她厭嫌,那些醜陋殘損的疤痕。
他從未如此在意過自己的樣貌。
溫暖的香氣中,她沒有說話,重新找了消毒藥棉輕輕擦在了他的疤痕上。
疤痕的敏感度是遲鈍的,可紀安卻覺得每一下觸碰都像細微的電流。
“人的癖好千差萬彆,有人喜歡蝴蝶,有人懼怕蝴蝶,紀上將怎麼知道我不喜歡呢?”她這樣問他。
紀安在她的手指下,第一次覺得腦子遲鈍,他竟分辨不出她是說喜歡蝴蝶?還是懼怕蝴蝶?
她曾經說過他的疤痕像郵差蝴蝶,那她現在是在告訴他,她喜歡他的疤痕嗎?她怎麼會喜歡疤痕……
“紀安。”她忽然叫他的名字,聲音就在他的耳邊:“我喜歡蝴蝶。”
紀安的心像是千萬隻蝴蝶破繭,扇動起蝶翼一般噗噗噗作響。
他抬起眼去看她——
“紀安,你人呢?”孟凡的聲音突然闖入辦公室,他幾乎三兩步就到了休息室門口,直接推門而入:“大哥我找你……”
孟凡整個人僵化在了門口。
紀安瞬間起身,一麵擋了擋穿睡衣的斐然,一麵對孟凡說:“關門出去。”
“……抱歉!”孟凡才從宕機中反應過來,猛地轉身拉上門。
靠靠靠,他看到了什麼?他死也沒想到會在紀安的休息室裡看到林家三小姐!還是穿著睡袍!而且紀安跪在她跟前???
他沒有看錯吧?
孟凡快要懷疑人生懷疑自己的眼睛了!
背後休息室門打開,紀安從裡麵冷著臉進來,壓低聲音對他說:“你不知道敲門的嗎?”
大哥!他進他的房間什麼時候敲過門啊!
“拜托!”孟凡拉著紀安離休息室遠一點,也壓低聲音說:“我怎麼知道你臥室裡還藏了人啊!你、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林家三小姐怎麼會在這兒啊?”
“說話禮貌些。”紀安皺著眉,什麼叫藏了個人,“斐然小姐昨晚在薑島,我派人接院士的時候順便請她過來休息一晚。”又看孟凡,一副你難道不清楚昨晚我一夜都在圍剿叛軍嗎?
孟凡當然知道他昨夜跟海軍打配合在清剿叛軍,沒有回駐地,但是。
“你是順便嗎?”孟凡盯著他小聲說:“帶人進入駐地的上報流程有多複雜,你比我清楚,你最好是順便。”他怕裡麵的三小姐聽見,唇語說:“人家是宋庭的準未婚妻。”
紀安臉頰上的餘溫還未消,心和腦子都是熱的、心猿意馬的,差點脫口而出:她沒有答應宋庭的求婚就不算未婚妻。
孟凡這個節骨眼也沒時間跟他說這些,“你的傷處理了吧?我來接幾位院士回帝城,等我回來再跟你細說戰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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