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輕輕抽走了她的手機,將她抱進了懷裡。
她抬頭看見宋斐然沒有化妝的臉,那張往日神采飛揚的臉顯得憔悴像是哭過了。
“嫂子,他們說哥哥……”紀令音沒說完就被眼淚堵住了喉嚨,“不可能,這不可能對嗎?哥哥……哥哥他肯定隻是受了點傷……”
宋斐然抱著她,輕輕撫摸她的背:“對不起音音。”
紀令音突然泣不成聲,站不住一般:“該怎麼辦……哥哥,哥哥怎麼能丟下我跟你……”
“音音,他是一名戰士,他為自己的信仰而戰亡。”宋斐然望著窗外陰霾的天,低低輕輕說:“還有我音音,你還有我,有戴媽媽,我會永遠照顧你,陪著你。”
紀令音哭得渾身發抖,聽見嫂子說:“哭完洗把臉,我們去機場接你哥哥回家。”
她哭得更厲害了,當初歡歡喜喜地送走哥哥,現在接回來的……是他的遺體。——
飛機上隻有林頌、孟凡和幾名隊友,整架軍用飛機隻為了送紀上將的遺體回家。
孟凡已經哭了幾次。
林頌坐在棺材旁,一直低頭看著自己很久沒有跳動的手環,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到姑姑了,可沒想到再見是這樣的局麵。
他帶回了她丈夫的遺體,那具遺體是他親手一點一點撿回來的,炸彈將紀安炸得七零八落,他儘可能地帶回了她丈夫完整的遺體。
他也儘可能地調整著自己的情緒,讓自己不要在這個時候給她造成壓力。
可是當飛機落地,他看見一身黑色套裝的她時,他發現自己的手已經開始發抖。
他沒有辦法冷靜。
她就站在紀令音身邊,黑發盤著,沒有化妝隻塗了口紅,望著他,望著他們一起抬下來的棺材。
巨大的風中她顯得那麼搖搖欲墜,望著紀安的棺材悲痛的閉上了眼,兩行眼淚滾滾而落,像砸在林頌的心上。
他以為自己會嫉妒,會吃醋,可是看到她的眼淚和悲痛,他發現自己隻是心如刀絞,他甚至
希望躺在棺材裡的是他,或許他代替紀安死了,姑姑就會原諒他,也會這樣為他落淚。
新首相也陪同在側,親自來接紀安的遺體回家。
媒體就在軍用機場外,為國捐軀的戰士,將迎來一場盛大的葬禮。
可整場葬禮,林頌都沒有找到機會和她說一句話。
她在忙,在悼念她的亡夫,在陪著丈夫的妹妹,在被孟凡他們安慰,在和新首相交談……
林頌一直在看她,如果目光有溫度,她一定早就被點著了。
可她始終沒有看向他,給他一個眼神。
外麵沒有下雨,可林頌的心潮濕發黴。
天漸漸黑透,葬禮已經結束,她和紀令音送走一位又一位賓客。
唯獨林頌站在葬禮外沒有走,因為他意識到離開葬禮,他不知道自己該回哪裡?
帝城……已經沒有他的家了,林家不是他的家,綠島也不是,他沒有落腳的地方。
他托著軍帽望著黑茫茫的夜,像無家可歸的流浪狗。
背後有人走了過來,啞聲叫了他:“小頌。”
他猛地回頭看見哭腫眼睛的戴雪,她擦乾淨眼淚說:“斐然說你肯定累壞了,這裡沒什麼需要辦的事了,你先回綠島休息吧。”
他愣在那裡,不敢相信的去看宋斐然,她是在說,他還可以回綠島嗎?
“你的車鑰匙,之前你走得著急沒拿,斐然替你收著了。”戴雪把車鑰匙遞給他。
是那輛姑姑給他的寶藍色車子,她一直給他留著鑰匙……
“你的房間今天我讓王姨收拾過了,被單枕套也換了。”戴雪柔聲說:“斐然和我說過你的事了,但是小頌……綠島永遠是你的家,隻要你想回去隨時可以回去,回去好好睡一覺。”
林頌站在那裡幾乎要淚湧,
綠島永遠是他的家……
他的房間……還留著,姑姑和戴雪從來沒有想把他趕走對嗎?
他不記得自己的怎樣上的車,開回的綠島。
他隻記得自己在漆黑中回到自己的那間房間裡,躺在床上抱著被子哭了很久。
被子是乾洗過的,上麵有他熟悉的味道。
這裡的一切都和上次離開時一模一樣,就仿佛他從來沒有離開過一樣。
他還是那個林頌,姑姑的侄子林頌。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聽見說話聲。
是姑姑和戴雪她們回來了,姑姑讓戴雪陪著紀令音去睡覺。
然後他聽見了上樓的腳步聲,由遠到近,隔壁的房門被打開。
他起身走出去,看見姑姑的臥室裡亮起了一盞小燈。
暖色的燈光中,他無意識地走到姑姑的房門口,從開著的門看見姑姑脫下外套疲憊地坐進了沙發裡。
她外套下是黑色的絲綢襯衫,膝蓋以上的裙子下是薄薄的黑色絲襪,她脫掉了高跟鞋抬起眼看向了他,就像從前一樣說:“進來,關上門,有件事要求你辦。”
求他?
林頌像是被扇了一耳光似得,姑姑明明知道她要他做什麼,隻需要一個指令。
她還在生氣嗎?
林頌走進去,將門關上。
密閉的空間裡,橘色的燈光,她坐在沙發上注視著他,這一切都像在夢裡才會出現的畫麵。
隻要她一個眼神,他的心就被一層層包裹。
他過去跪在了她的膝邊,什麼也沒說眼眶就紅透了,喉嚨裡啞的厲害:“為什麼要說求?你……真的要放棄我這顆棋子了?姑姑……”
他又一次叫她,叫出口一顆心就碎掉了:“姑姑難道不明白我沒有辦法離開你嗎?”
宋斐然望著他,慢慢地歎出了一口氣,伸手輕輕擦掉了他掉下來的眼淚,“林頌,你難道以為我不知道那碗醒酒湯是你送的嗎?”
林頌愣在那裡,醒酒湯?是……婚禮那一碗醒酒湯嗎?她知道是他?
他腦子嗡嗡作響,她知道是他在親吻她?可是那天她叫紀安……
她知道是他,卻回吻了他。
林頌被這短短一句話砸暈一般,看著她,不敢相信。
可她卻沒有繼續說,而是說:“幫我殺了亞當,他現在在這個地址。”
她將一張紙遞給了他,上麵寫著一個號碼牌。
林頌腦子裡還在反反複複想著她的話,卻下意識答:“好。”
“不要讓他活著被抓。”宋斐然說:“如果他身邊還跟著一個叫趙小飛的就一起殺了。”
“好。”他又答,他無法形容這一刻的感受,心思是飛得亂的,可他又無
比喜歡她這樣吩咐他做事。
因為她需要他,他需要她需要他。
“紀安的葬禮結束,你會被加封為上將。”宋斐然就像從前一樣對待他:“紀安所有持有的軍需股份都由你這個上將持有。”
林頌不可思議的望著她,她要把他扶上紀安的位置。
她托住了他的臉,湊得很近看他,說話很輕:“林頌,走到這個位置上,做我最忠誠的上將吧。”
這一刻林頌像是得到了整個世界,她是世界的王,她準許他成為她忠誠的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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