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在了自己疼痛的眼睛上,痛感稍微減輕一些,才慢慢理清混亂的腦子,他的黑人格重新出現了,然後他好像進了學院做了什麼……
宋斐然看著他垂下去的腦袋,他的後頸露出來骨頭清晰頂著皮膚,是近乎病態的消瘦,她聽常夜明說,那迦被拔除黑人格之後,神力也減弱了一半,需要像學院裡的學生一樣重新修滿神力,才能恢複完整的天使羽翼。
可他似乎並不想再做天使,他厭惡修煉
像厭食、厭世一樣,很少修習,很少說話,很少進食,除了睡覺就是做家務。
他像是有潔癖一樣,隻要待在肮臟淩亂的環境裡就會焦慮不安。
他也對聖神轉世的事不怎麼積極主動。
“我……”他閉著眼低聲問跟前的宋斐然:“我有做什麼不好的事嗎?”
“不好的事指什麼?”宋斐然沒有從他現在的眼睛裡聽到懺悔地獄的聲音,也就是說隻有黑人格出現時,這隻眼睛才能聽見懺悔地獄的聲音,那迦自己知道這件事嗎?
“比如你那隻黑色的眼睛差點把我帶入懺悔地獄?”宋斐然問。
那迦驚訝的抬起頭,挪開毛巾,眨著流淚的眼睛吃驚的看她:“你和它對視了嗎?你被邪神之力侵蝕了嗎?”可他沒有從她身上感應到邪神的氣息。
“和它對視會被邪神之力侵蝕,那會聽到懺悔地獄的聲音嗎?”宋斐然試探性的問他。
他更吃驚了:“你聽到了嗎?”他近乎呢喃的自言自語:“他真的已經蘇醒了……”
原來他知道。
“我聽到了。”宋斐然問他:“為什麼能從你的眼睛裡聽見懺悔地獄的聲音?”
他很痛苦地又捂住了眼睛:“因為……他封禁在懺悔地獄裡,而我身體裡還殘留著他的部分神經……”
神經?就是說聖神沒有乾淨地把黑人格徹底剝離,亦或是那部分黑人格就是那迦的一部分,無法徹底剝離?
“他就像一根本該壞死的神經,一部分在我身體裡,一部分在懺悔地獄裡。”那迦埋在毛巾裡,聲音很低很啞,有一些生疏,卻條理很清晰的說:“現在這根神經又活了過來,連接著我和懺悔地獄……像一條電話線帶來了懺悔地獄的聲音。”
宋斐然明白了過來,他的黑人格就像一條切斷的電線,一端在懺悔地獄,一端在他體內(眼睛裡),現在黑人格的蘇醒就等同於這條電線重新通電了,他的眼睛就可以感應到懺悔地獄的聲音。
如果是這樣,那是不是能通過黑人格蘇醒時的眼睛,進入懺悔地獄?打開懺悔地獄?或者救出懺悔地獄裡的人?
這個念頭升起,宋斐然就直接問:“那黑人格蘇醒後,你的眼睛豈不是可以打開懺悔地獄?和他對視會被帶入懺悔地獄嗎?”
那迦卻搖
了搖頭,“不會,隻有懺悔地獄的門才能打開、進入懺悔地獄,他隻是帶來了懺悔地獄的聲音。”
是嗎?不試一試怎麼知道不可以?
宋斐然想,麻煩的是她需要再次引出他的黑人格才能弄清楚這件事,可是黑人格在湖底受了驚嚇,恐怕不能再用邪神氣息引誘出來了。
那……用他記憶深處那個小妹妹呢?
“你是聖神轉世,對嗎?”那迦忽然問她,埋在毛巾裡的臉重新抬起來望向她,充血的眼睛看起來像快要碎掉的漂亮玻璃球:“那你可以殺了我嗎?”
宋斐然愣了一下,他想死。
隻有聖神可以結束身為神使者天使的壽命,天使從誕生那一刻就不老不死,沒有自殺的權力。
如果一個天使自殺,就會墮入地獄,永遠不能轉世。
那迦第一次和她這麼久地對視,帶著懇求一般說:“永生對我來說是永恒的折磨,我試過了,仍然覺得痛苦,既然你已經回來,就請你殺了我,可以嗎?”
宋斐然不知道他曾經和聖神有過什麼約定,是約定讓他再活著試試嗎?
但現在他坐在那裡,金色的翅膀沒有生氣的垂落在地上,懇求聖神準許他死亡。
某種意義上來說,死亡未必不是一種救贖。
“可以。”宋斐然欣然答應,“隻是我現在還沒有恢複全部的神力,恐怕還不能殺了你。”
她現在體內的聖神之力也不多,不確定能不能殺得了那迦。
他眼神暗淡下去,重新垂下眼說:“好。”
“在此之前我需要你配合我再次封禁你的黑人格。”宋斐然說。
他也說:“好。”
宋斐然再說:“我會讓常夜明來把你送回宅子。”
他還是“嗯”了一聲,仿佛讓他做什麼都可以,待在哪裡都無所謂。
直到宋斐然要離開,他才又突然問:“我有傷害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