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掛斷，穆曉曉貼著牆根，眼巴巴的看著大小姐。
秦怡從三樓氣場全開的坐著輪椅向下，她隨手盤起了頭發，氣質斐然，眼眸裡帶著王之蔑視，就好像是抓到逃課學生的教導主任一樣。
她來了……她來了！
穆曉曉這時候，除了裝死，也沒有什麼辦法了。
她就不知道為什麼。
大小姐為什麼就能看穿她？
一顆心在她心上那麼久了，眼裡心裡就隻有她一個人，穆曉曉當然不明白大小姐一眼看透她背後多苦澀，更不會明白她現在心中的小人手持刀劍一雪前恥是如何的愜意。
大小姐漆黑的眼眸盯著穆曉曉看，目光沉沉的。
穆曉曉兩手絞在一起很緊張，她知道，她現在不能再說謊了，如果這個時候還對大小姐說謊，那就真的是踩雷了。
可是……她真的好需要一些自己的空間，一個看不到大小姐的地方，她需要放空自己好好想一想。
大小姐盯著她看了半天，抬了抬手。
——去吧。
穆曉曉猶如垂死的鹹魚，不可思議的看著秦怡，激動的都要流淚了，大小姐……這麼善良的嗎？
秦怡看著她的眼睛，莞爾一笑，手比劃著。
——按照曠工算，每個小時倍數扣減工資。
穆曉曉：……
臥槽。
從秦家被扔出來的時候，穆曉曉趴在門上，兩手無力的錘著，真的要上演雪姨敲門的經典片段了，她好像要讓大小姐開門，開開門！她不回去了，不要扣她的工資。
殺人誅心。
她了解大小姐，大小姐又何嘗不了解她？
說太多的話有什麼用，好刀就該往心窩裡紮。
時間寶貴。
每一分鐘都是人民幣啊。
穆曉曉不敢耽擱，往外都是用跑的，她到了大門口氣喘籲籲的正看見站在那一身西裝玉樹臨風的劉萬年。
天又悶又熱，眼看著暴風雨要來了，穆曉曉喘息著看著劉萬年，滿是驚喜。
大小姐還是刀子嘴豆腐心是不是？
她是不是要讓萬年哥來送她？
劉萬年對著她儒雅一下：“曉曉，大小姐讓我提醒你。”
穆曉曉一眨不眨的看著他，啥？不是送她麼？
劉萬年：“要是晚上十點不回來就彆回來了。”
穆曉曉：……
蒼天啊。
為何那麼的殘忍？
人家不僅沒有送她，還是充當宿管來下命令的。
穆曉曉難得奢侈一次，打車狂奔回學校了，一路上，她的心都沒有平靜。
一時是大小姐溫婉的笑，一時是她雪白誘惑的身子，一方麵又是滿腦子飄走的毛爺爺。
就這麼糾結著，糾結著，到了宿舍門口，好在人間自有真情在，張巧打著傘早早的守在了那。
下車那一刻，看到好友的穆曉曉感動極了，她想的沒有錯，這個世上，愛情是最不需要的，要什麼愛情？親情和友情就夠了，看看，她的摯友知道要下雨扔下一切就這麼來接她來了。
看見穆曉曉張巧也是非常激動，她邁著長腿，快步走了過去，一把抓住穆曉曉的手：“現在去吃自助嗎？”
穆曉曉：…………
去死吧。
真正的勇士，敢於麵對慘淡的人生。
回到宿舍。
穆老師迅速進入了禪定的狀態。
好在這個時間，宿舍沒什麼人，她兩腿雙盤，兩手放在膝蓋間，陷入了沉思。
一臉扭曲的張巧：……
做什麼？
她這是怎麼了？
腦袋被驢踢了？怎麼變得這麼古怪。
這樣的氛圍，讓張巧有點害怕，為了辟邪，她特意拉開桌子，從裡麵掏出了自己特意去雍和宮請的檀香，點上了。
點點的雨氣飄入宿舍，配合著嫋嫋的檀香，張巧也坐在了自己的床上，盤起腿，雙手合十，想要跟好朋友共同進入極樂世界。
嗅到了檀香的味道，穆老師一下子睜開了眼睛，她看著盤著腿坐在床上的張巧：“你是神經病嗎？點什麼檀香？”
讓她以為又回到了大小姐的身邊！
張巧：……
穆曉曉她回來到底是為了什麼？是折磨她的嗎？
穆老師是真的瘋了。
盤腿打坐之後，她驅趕著無辜的張老師：“快快快。”
張巧吃驚的看著她，“乾什麼？”
穆曉曉往盆裡抓著沐浴乳什麼的，“快跟我去澡堂子洗個澡。”
張巧遲疑了一下，“現在？”
淦。
這位姐姐，她是不是真的瘋了？外麵下著雨呢！去澡堂子有一段路，她們洗澡是洗個寂寞啊？
穆曉曉深吸一口氣，眼裡含淚看著張巧。
張巧：……
一天天對著大小姐飆戲早就習慣了，穆曉曉還能欺負不了張巧：“你是不是我好朋友？”
她這話隱忍帶著哽咽，張巧聽了沉默了許久，她摸著胸口，喃喃的：“你這樣下去，馬上就不是了……或許，你和我的身份終究注定在這一天從朋友對朋友改變成醫生與患者……哦，曉曉，看到這樣的你，我好心痛啊。”
穆曉曉：……
心理專業，果然最不缺的就是神經病。
到最後。
下雨天，穆曉曉還是拉著張巧去了澡堂子。
澡堂裡的確人不多，但是還是有無聊的姐姐們來洗澡，穆曉曉進去的時候，一雙眼睛四處盯著看。
這個不行，不如大小姐好看。
那個呢，腰是挺纖細的，可是胸不如大小姐……
這個身材真是火辣，勉勉強強能跟大小姐打個平手，可臉差太多了……
穆曉曉觀察了半天，心如止水，一點波瀾都沒有，她一轉頭看見了張巧一言難儘的表情。
那地鐵老爺爺看手機的表情……似曾相識，又讓她想起了大小姐。
該死的。
她已經花了重金逃脫了，就不能不去想麼？
洗澡的時候，張巧摸了摸穆曉曉的額頭，真誠的說：“曉曉，我們是好姐妹，要一輩子永遠在一起的，你要是有什麼事兒，千萬彆憋著，跟姐說啊，你看你這眼神，明顯是很難受啊，怎麼了，大小姐真的扣你工資了？多少，你彆怕，姐給你補上。”
穆曉曉聽了感動極了，她抓住張巧的手：“真的嗎？張姐姐？”
張巧點頭，“真的，你儘管說。”
穆曉曉脫口而出，“損失的不多，也就幾千吧。”
張巧一下子收回了手，冷漠的轉身，咬牙切齒：“那你滾回來乾什麼？！”
穆曉曉：……
真正的姐妹情，就是這樣經受得住考驗。
被冷水這麼一衝刷，回歸學校純真的氛圍之中，穆曉曉感覺情緒好多了，換衣服的時候，她總感覺有一道目光追隨著她，她抬頭一看，身子一僵，臥槽，不會這麼巧吧？
對麵隻裹了一條圍巾，站在那亭亭玉立的看著她微笑的人正是文慧學姐。
就這麼遇到了。
連張巧都覺得是緣分。
之前，文慧就找了穆曉曉好幾次，都被她以各種借口躲開了，如今都撞上了，她再這麼走掉，就會讓人覺得心眼很小了。
洗了澡，文慧學姐請兩個人去學校的餐廳裡喝奶茶。
剛剛洗完澡的穆曉曉頭發沒有全乾，有些濕潤的搭在肩頭，她的皮膚白的透亮，也許是有一段時間沒見了，文慧覺得她變得更漂亮了，跟之前的那種美不一樣，怎麼來形容？似乎整個人……開心了許多？
手裡握著奶茶，穆曉曉想到了大小姐，忍不住唇角上揚。
文慧看她這樣，微微一笑：“曉曉最近很忙嗎？”
她的目光還是那樣直接，火辣辣的落在穆曉曉的身上，張巧在旁邊裝死人，偷偷拍了倆人的照片，發給了秦怡。
穆曉曉都不知道她有大小姐的微信，張巧也是在接到大小姐的微信好友確認的時候，在宿舍裡激動的大喊大叫，就差狂奔了。
穆曉曉點了點頭，一本正經：“很忙。”
明明是抽空回來的，她就是要放鬆的，有這時間去應付學姐，不如回去看大小姐。
這樣的雨天，與她一起吃火鍋多好。
因為穆曉曉的冷淡不配合，加上張巧一點都不想搭茬，整個聊天過程都顯得很乾。
隻是中途，張巧接了電話出去的時候，文慧學姐又開始撩人了，她盯著穆曉曉，媚眼如絲：“曉曉，我就不明白，我不好麼，為什麼你連一個眼神都不給我？”
穆曉曉真的是分分鐘鐘的想要回宿舍，她歎了口氣：“學姐，你很好，可是我不適合，你值得更好的。”
這可是標準的委婉式拒絕人的了。
可文慧不吃這套，她身子前傾，看著穆曉曉：“我有顏有錢，你答應了我，我人是你的，你人也不用那麼辛苦，為什麼就不考慮一下？”
她的身上帶著濃重的香水味道，穆曉曉忍不住向後退了退。
文慧：“我不想看你那麼辛苦，你值得更好的生活，隻要你答應我——”
這話說的直接赤.裸了，金主開始大大方方的拋橄欖枝了。
這是穆曉曉最反感的，那一刻，她一分鐘也不想要在這兒待了，她猛地起身：“抱歉，學姐，真不行。”
這是她全力的隱忍了。
她好想大小姐，她不想再停留下去了，她想要回家看一看她。
明明大小姐擁有的比她們都多，可是她就那麼小心翼翼的照顧她的情緒，一點點的嗬護她，包容著她。
她想念秦怡，瘋狂的想念。
***
同一片天空之下
隨著天邊翻卷的黑雲，咆哮的雷電，大小姐把劉萬年叫了過來。
劉萬年站在秦怡麵前，心裡滿是忐忑，大小姐現在不輕易叫他，一叫他肯定是有什麼事兒。
秦怡不說話，一雙眼睛盯著他看。
劉萬年：……
怎麼？
這是怎麼了？
大小姐心情不好？
這是為什麼？
誰能然她心情不好？
是老板娘麼？
劉萬年小心翼翼的問：“大小姐，這雨下得很大，要不然我去接一下曉曉？”
他知道大小姐對老板娘寵的狠。
秦怡皺了皺眉，擺了擺手。
——她配麼？
劉萬年一個哆嗦，後背的冷汗都要流下來了，完了完了，他的回答不準確！不是大小姐想要的答案。
又是一番思索，強大的求生欲讓他苦苦掙紮，“已經暴雨預警了，雖然曉曉總是頑皮惹人生氣，但是這個時候，我們還是大人不記小人過的去接她一下吧？”
注意。
注意劉萬年同誌的用詞。
此時，前一句的我去接一下曉曉已經巧妙的改成了我們。
大小姐沉默了片刻，她抬起頭，望著劉萬年。
——你想要去接她？
劉萬年內心默默地飆淚，誰能明白打工仔的不容易，他對著大小姐堅定的點頭，“是的，我很想去接她。”
秦怡終究是眉頭舒展開了，她擺了擺手。
——那就去吧。
是劉萬年想要去接穆曉曉的，並不是她。
劉萬年：……
這雨可真是大，就好像是有人踩在天上，用簸箕往下潑水一樣。
車子順利開到學校門口都實屬不容易，劉萬年拿著傘下車想要去接穆曉曉，可大小姐卻不鹹不淡的看了他一眼。
劉萬年：……
沉默了片刻。
劉萬年把傘遞給大小姐，“外麵空氣不錯，大小姐下去看看吧。”
秦怡點了點頭，瞅著外麵的漂泊大雨，是呢，空氣新鮮，可以呼吸一下。
於是乎。
搖擺的狂風暴雨之中，大小姐一個人支棱著傘在那呼吸新鮮空氣，劉萬年實在是擔心大小姐的身體，第一次違背工作底線，給穆曉曉偷偷發了個信息。
——曉曉，快出來！
長久的默契，讓本來雙手叉腰盯著這雨犯難的穆曉曉一個激靈，她不可思議的看著信息，心裡狂喜，難道是大小姐來了？
她來接她了？
心跳的劇烈。
根本來不及過多的思考，穆曉曉抓起傘就往外走，正在看電影的張巧連忙叫：“嘛去啊？瘋了啊，你瘋了？這麼大的雨。”
穆曉曉扭頭，喊了一聲：“她來了！”
她興奮的手直哆嗦，彆說是下大雨了，就是下刀子，她也義無反顧。
往下跑的時候，穆曉曉滿腦子都是《小情歌》歌詞裡的情景。
——你知道就算大雨讓這座城市顛倒
我會給你懷抱
受不了看見你背影來到
寫下我度秒如年難挨的離騷
……
到了這一刻，曾經，信誓旦旦篤定自己是單身主義者的穆老師終於親手給自己打臉了。
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那個從小就被拋棄被重新帶回家後當替代品的她，會成為歌中人。
她遇到了。
遇到那個用心去對待她，為她守護風雨，何時都不忍她受苦的人。
穆曉曉在雨中狂奔，到最後，傘都被她扔到了一邊，她跑到門口一眼看到停在那裡的黑色車子，她叫了一聲：“大小姐！”飛奔而去。
秦怡也看見了她，幾乎是下意識的，輪椅驅動著上前幾步。
她從來都是矜貴的等著彆人去靠近的人。
而這一刻，她也隻能隨自己的心了。
她就不放她走了。
劉萬年舉著一把傘，靠在車邊抽煙，微笑的看著這一幕。
可就在穆曉曉衝向大小姐準備抱住她那一刻，對麵一個騎著黑色摩托車的人不知道從哪個角落飛奔而來，她隻聽見急促的鳴笛聲，隻看見的明晃晃的車燈，還有劉萬年臉色驟變飛奔而來的側影。
如果是平時，曉曉一定能靈敏的躲開，可今天，雨太大，視線不好，她又一心在大小姐的身上，根本就沒有注意周圍。
就在摩托車擦身而過的那一刻，穆曉曉唯一的反應就是推開身邊的秦怡，可隨著一聲淒厲的“曉曉！”
她的胳膊被人死死的抓住，用力的拉到了一側，那一刻，曉曉感覺摩托車幾乎是與她擦麵而過，冰冷的氣息割的她的臉生疼，堪堪躲過，而對方用儘了全力衝勁太大，倆人立足不穩一起向後倒在了地上。
那騎著摩托車的人回頭看了倆人一眼，未作停留，加速行駛揚長而去，濺起大片水花。
天上的雨還在下，穆曉曉被壓在地上，她摔得有些疼，突發情況讓她有點懵。
她甚至感覺這場景就好像是夢境一樣。
這……是真的嗎？她聽到了……聽到了……
一直到一滴滴的雨水砸在臉上，穆曉曉看著黑雲滾動的天空逐漸回了神，她的心跳加速，眼睛濕潤滾燙，有什麼東西幾乎要衝出胸口，而一直到趴在她身上的人焦慮的撐起身子，一雙眼睛緊緊的盯著她看。
——受傷了麼？
穆曉曉眼眸中的黑雲不見，取而代之的都是大小姐那急切的樣子，穆曉曉抬起手哆哆嗦嗦的摟住了身上的人，顫著聲不敢相信的問：“大小姐，你能出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