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剛走到客廳,他聽到了他放在二樓主臥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回來後沒有關機,這個時候誰打電話來?他沉著臉抿著唇看一眼浴室,隱隱能聽到水聲,顧惜那東西應該是在裡麵,他目光移動廚房,片刻,眸光閃動,他轉身上樓,回了二樓的主臥室。
幾步走到沙發前,看著響動的手機,他伸出手抓了抓乾淨的頭發,另一隻手拿過手機,餘光看到地上被他大力摔到地上摔成幾塊顧惜那東西的手機,臉色難看。
收回目光,他看向手機,目光凝住。
是她,他微皺起眉頭。
接了起來。
他踢開腳下顧惜手機摔成幾塊剛好在他腳下那一塊,坐到沙發上,靠著沙發,單手抓著手發,眯著眼,神情慵懶,臉色依然不好看。
“是我。”
他對著手機開口,低沉淡然。
“我們的葉市長睡了沒有?”
很快,手機對麵傳出聲音,是一個女聲,優雅大方的女聲,帶著笑意。
“是你,我還沒有,你呢,我們美麗的蔣小姐,這個時間還沒有睡?已經快一點了,該睡美容覺了,女人太晚睡會老!”
葉森聽到優雅大方的女聲,挑了一下眉,低頭看了一眼一邊的時間,淡淡的回道。
“我也沒有。”
優雅大方的女聲也就是蔣小姐聲音變低,有微妙的幽怨:“我還以為你睡著了,怕打擾你了,一直猶豫不決該不該打,早就想打,想等明天,可是想你,等不及了,最後還是打了,想聽聽你的聲音,想看到你,幸好我們葉市長沒睡,我睡不著。”
“我想你了。”
優雅大方的女聲蔣小姐又道,更幽怨幾分:“我知道該睡了,換到以前我早就睡了,十點就睡了,可是為了你,想著你,睡不著,一閉上眼一靜下來想的都是你,從你走後!為什麼你一定要走,為什麼不留下來?”
葉森眉頭更皺幾分,沉默了會:“你醉了,我的聲音沒什麼好聽的,時間不早了,我要睡了。”
“我沒有。”
聽到葉森的話,優雅大方的女聲似乎很激動,聲音高昂起來:“我沒有醉,隻是一點紅酒怎麼會醉,我睡不著。”
“你醉了。”
葉森還是皺眉淡淡道。
“我沒有。”
優雅大方的女聲激動高昂起來的聲音在葉森淡淡的聲音下更高昂了更激動了,像是要說明什麼:“我想你!”
“你有。”
葉森還是不動聲色。
說完,聽著裡麵高昂激動的女聲,他稍微拿開點手機,用手拿著,目光盯著看。
優雅大方的女聲頓時有些氣結,急速的喘了幾口氣,倒是慢慢平複下來,聲音也回到正常:“這幾天我很開心,很高興。”
“有你陪著我,我真的很開心,很高興,尤其是今晚。”優雅大方的女聲變得溫柔起來,含著高興的笑:“和你說話看著你我就覺得很高興,我們一起喝酒一起談笑一起跳舞,我以為你知道的,我想你留下來陪我,可是你走了,我心裡舍不得又不願意再挽留,看著你離開,我才後悔,我該挽留下你的,你一走,我就忍不住的想你。”
“一個小時不到。”
葉森聞言,良久開口。
“什麼?”
優雅大方的女聲愣了愣,一時沒有明白葉森話的意思,什麼一個小時。
葉森嘴角挑起:“我離開不到一個小時。”
“可是我已經想你!”
優雅大方的女聲仍舊直接大膽。
“你真的該睡了。”
葉森又沉默了一下,嘴角剛起的那點笑意消失。
“你想我嗎?”
優雅大方的女聲不滿的直問:“你想我嗎?”
“你真的醉了。”
葉森依舊沒有回答,他挑起眉正要說話,不過不知道想到什麼,他臉上神色緩和下來,浮現出一絲笑意。
隻是沒等他說,優雅大方的女聲已經開口,急急的:“你才醉了,你也喝了酒,為什麼你不醉?”
“那麼一點酒,怎麼可能醉,你乖乖的,好好睡一覺,明天就好了,明天我再去陪你,現在已經太晚了。”葉森搖了搖頭,好笑的說。
說到最後,有些哄的味道。
“你醉了我就可以留下你,我不想睡,明天還要好久。”優雅大方的女聲聽到葉森哄的聲音,她有些嬌嗔的:“我現在就想看到你。”
“你就那麼想我?”
葉森忍不住笑了:“想我現在去找你,陪你?”
優雅大方的女聲這次好一回沒出聲,過了片刻,她才開口,聲音中充滿欣喜:“你來嗎?”
“我等你!”
語畢,似乎是覺得還不夠,不複優雅大方的女聲高興的道。
“現在去陪你。”
葉森眸中劃過一絲光,像是在沉吟。
“你來,好嗎?”感覺到葉森的沉吟,不複優雅大方的女聲低柔的說。
“我來你準備怎麼做?”葉森笑,調笑。
“我——”
“讓我想想。”
葉森不讓女聲說,他笑著說完,拿著手機,幾步走到門口,出了門,他站在二樓,目光往下。
聽著樓下浴室依然傳來的水聲,他神情變了變。
“來嗎?”
葉森:“……”
*
樓下的浴室。
顧惜整個人埋到溫熱的水裡,溫熱的水包圍著她,那滿滿的溫暖很快驅走了滿心的傷恨怨怒種種,驅走了身上的冰冷還有心底靈魂深處的寒冷。
讓她全身心的感覺很溫暖,像回到了母親的懷裡,最後連痛苦難堪都少了許多。
漸漸的那痛苦和難堪也被驅走。
她不再流淚。
想一直這樣下去。
這樣就不用再去麵對那些寒冷不公恨怨仇,可以一直幸福,不用痛苦。
但不久,湧過來的水越來越多,一股惱的全往她湧來,她呼吸不過來,再也無法呼吸,開始覺得窒息。
覺得難受。
那些水都往她身體裡鑽,明明仍然是那麼溫暖那麼溫熱,仍然讓她覺得溫暖,仍然在驅走她的冰冷還有傷痕,可是卻更令她痛苦。
如果她還是一直這樣下去,不掙紮,不離開水,想必會越來越痛苦,痛苦到極點,窒息到極點,不再呼吸,那就是死亡。
不會有人救她,那個惡魔一樣的男人離開了,不再理她,死亡是什麼樣的呢?
誰也不知道,但是。
人死了就真的不再痛苦,也什麼感覺都不會有。
死嗎?
顧惜在心頭想著,一開始她是這樣想的,把整個人埋到水裡的瞬間她下了決心,想一死了之。
可是,死了,就什麼也沒有了,什麼也感覺不到,不會有人記得她,就算記得她也不在,隨著時間的流逝,記得她的人會越來越少。
直到沒有。
她在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將被一點點的抹去,不會對誰有影響,說到影響,或許隻對自己最親的最愛的人,最親最愛自己的人。
彆的人根本不會有半點的改變。
也許會覺得可惜,也許覺得可憐她,也許歎息一聲,難過一會,甚至難過也不會有,自殺是最沒有出息的。
最讓親者痛,仇者快的事。
她一向最看不起的就是這樣的人。
連傳聞都說自殺的人是上不了天堂的。
她要是死了,最傷心最難過的隻有自己的父母親人,朋友,尤其是父母,父母辛苦的把她養大,養到這麼大,費了多少心力,付出了不知道多少,她還沒有好好陪他們孝順他們,他們都老了,她要是去了,他們不知道多傷心,以後誰給他們養老?她不能對不起他們,白發人送黑發人多痛,她不能讓他們這樣,心一陣酸軟疼痛。
她都不敢想他們要是知道她死了的樣子,她不能叫人看不起,想著父母的樣子,想著他們的愛,想著他們的疼愛,想起家,想起關心自己疼愛自己的親人朋友。
想著一切美好的東西。
想到祈言,她的婚姻,她還沒有和祈言同房,還沒有生下寶寶,還沒有當媽,還沒有養大孩子,世界上還有好多地方沒去,好多事沒有經曆,還有太多的美好等著她。
她還年輕。
很年輕。
從來不是那種會輕易輕生的人,她要為了一個男人,就這樣輕易的死去,輕易的自殺?
雖然痛苦,雖然恨,雖然怨,雖然恨到了頂點,恨得不知道該怎麼辦,可是就這麼死去,值得嗎?
好死不如賴活著,死很容易,但想活卻很不容易,生活從來不是一帆風順,總會有很多的困難痛苦還有坎坷。
誰一生又不遇到點什麼,要是稍微不如意,遇到痛苦就要死要活,那麼生活還怎麼過?
她還沒有活不下去。
隻是悲憤,隻是痛苦,隻是絕望,可是死了就一了百了,一點希望也沒有,像葉森這樣有權有勢的男人,他會有什麼改變?
不會,還是該怎麼就怎麼過。
她又是自殺,落到最終,痛苦的是她自己,是她的親人,不是葉森,活著至少有希望,再痛苦再難,總有希望。
有希望才可能改變,而且自殺不如殺了他。
明明是他的錯,為什麼她要自殺,不是他自殺,不是殺了他!
對!
顧惜已經窒息和痛苦到迷糊昏沉的大腦想到這,就要從水裡起來,隻是水淹沒了她,一股股窒息感和痛苦齊齊襲卷著她,令她產生一種無力感。
一時之間起不來。
她試圖搖搖頭,用手撐住,積聚力氣,可是試了幾次還是無力,手剛撐起身體就滑開,身體也好像酸軟無力。
竟是起不來了。
顧惜慌了。
心中慌亂起來,還有不安害怕,惶恐。
她想要睜開眼,好不容易,半晌之後她睜開眼,眼前全是水,水快速的衝向她的眼晴,她撐不住。
她閉上嘴,閉上眼,屏住呼吸,不讓水再往裡鑽,可是大腦更昏沉,更窒息更痛苦,整個人神智越來越迷糊。
她知道自己很可能很快就要窒息的昏迷過去,那樣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她自己都昏迷了。
她知道再這樣下去,再起不來,再是無力,說不定她不想自殺也會自殺。
再也起不來。
之前想的都不可能了,倒是死很有可能。
她此時不想死了。
她想活著,活下去。
好好的活著。
顧惜強自撐著,讓自己清醒,不要昏沉不要迷糊,她強忍著痛苦和翻天覆地的窒息,忍著身體和靈魂的痛。
可是不行。
浴缸滿缸的水裡,顧惜的臉已經泡得發白發脹,身體也是,在水中浮浮沉沉,這個浴缸雖然沒有二樓的浴缸大。
可是也很大。
很深。
隻比二樓的少一些。
顧惜猛的一咬唇。
把身體靈魂僅餘下的一點力氣全部用上,大力的咬在自己的唇上,在那一刹那的刺痛讓神智清醒的瞬間,伸出手不管不顧的撐住浴缸底,另一隻手摸到浴缸的邊緣,左右衝撞,身體往上衝,頭往上抬。
顧惜很幸運。
在這一股刺痛的清醒中,她離開了水,頭離開了浴缸裡的水,手撐著浴缸的邊緣和底部,身體用力,整個人撐了起來。
頭一離開水,她馬上睜開眼,放開呼吸張開嘴,那一直纏繞著她無法呼吸還有窒息的感覺一下子去了不少。
隻是不幸的是,沒過一會,她撐著底部的手撐不住,隻有一隻手抓著浴缸的邊,浴缸裡滿是水又滑,加上又大又深,身體還是無力酸軟,呼進去的空氣氧氣不夠,整個人力氣在這一撐裡用儘,頭越加昏沉痛苦,她整個人又往浴缸裡滿缸的水滑下去。
顧惜用力的想要撐住,想要讓自己不要滑下去。
可是身體還是陡然的滑下。
顧惜知道自己再次危險,她此時極度後悔為什麼要自殺,她整個人已經沒有多餘的思緒,她再次死死的咬住唇。
咬到先前的傷口上,想要讓痛意再次令她清醒。
可是雖然這一次的痛比上次更痛,她還是清醒不過來,眼前一片片的黑暗,黑暗中她心慌害怕恐懼,她奮力的用手撐,用手抓,身體掙紮。
砰一聲響。
顧惜的頭在掙紮中撞到一邊的浴缸上,人有頭蓋骨還是很硬的,在奮力拚命的掙紮下撞到浴缸上邊上,直撞得浴缸大響,裡麵的水更劇烈的波動起來,更多的流到地上,這一大響直傳到了外麵。
而顧惜這一撞頭蓋骨縱使沒事,可是也撞得生疼發僵,頭皮撞破了些,有血流下來,流到她頭上,落到水裡。
開出淡淡的水花。
更有鑽心刺骨的疼痛襲來,包圍了她整個人,讓她劇痛,痛到發麻,頭一陣嗡嗡響,天旋地轉,腦中什麼也不知道,像是失去了神智,整個人完全又滑到水裡,不過轉瞬,麻木過去,劇痛恢複倒使得她將要熄滅的神智恢複了些許。
這一恢複,顧惜有了一時半刻的清醒,知道自己此時最該的是先再一次撐住自己,她她顧不上劇痛,慌忙趁著這些許,在水又要讓她窒息的時候,鬆開撐住浴缸底部的手一起抓住浴缸的邊緣,讓自己完全從水裡起來。
劇痛又一次給了她力量。
死亡的威脅也又給了她力量。
忍著劇裂的頭痛,因為水的淹沒,她頭更劇烈的痛,顧惜從水裡重新撐了起來,為了不像上一次一樣,如果再像上一次她可能再沒有可能撐下來。
她雙手都抓著浴缸的邊緣,抓著一邊,整個人用力的趴在上麵,死死的趴著,翻身往下。
良久。
她沒有再往下滑,劇痛和死亡的威脅再次給她的力量還有清醒又已經消失不見,她身體趴在浴缸邊緣。
頭劇烈的痛,劇烈的昏沉,痛到她想大喊大叫。
死亡的威脅解決了,她才清楚的感受到頭部撞擊後的痛還有被水泡過的痛,身上也是,全身上下劇烈的痛。
她劇烈的喘息,不停的喘息,不停的呼吸,頭部朝著地麵,血液倒流,她眼前黑暗籠罩。
“痛——”顧惜張大嘴大喊,卻隻有嘶啞的聲音從嘴裡發出。
她睜眼隻隱隱看到頭上流下來的血,一片鮮紅,還有淡淡有腥味。
她愣愣的再次張大嘴,昏沉感劇痛全身的痛一股惱兒湧上,眼前的黑暗也沉沉的壓下來,她身體顫抖。
昏了過去。
在最痛的那一刹昏了過去。
也好在是昏了過去,不然不知道有多痛。
昏過去的顧惜頭重重的垂下,淩亂而全是水的頭發從她的頭上披散到地上,遮住了她頭上的傷,她發白的臉,臉上的狼籍。
但她的身體遮不住。
浴缸邊上,她光著的身體發白得叫人心疼。
*
“還是算了,乖乖的去睡覺,好好睡一覺,明天一早——”
葉森想了想還是搖頭,對著手機。
“為什麼?”
手機對麵優雅大方的女聲不明白,剛剛不是說得好好的嗎:“我等你,我真的很想你。”
“乖。”
葉森還是搖頭。
不待手機那邊優雅大方的女聲再說什麼,不等葉森再勸,顧惜撞到浴缸之上的聲響傳了出來。
葉森聽在耳中,臉色一變,握著手機的手也緊了緊,整個人一頓,嘴緊抿,目光凝到浴室門口,顧惜那女人在乾什麼?
那沒良心的白眼女人在做什麼?
怎麼——弄出那麼大的聲音?
而且洗了這麼久還沒有洗完?
還是她?
那聲音像是用什麼砸在浴缸上。
葉森向前急走幾步又停下,他深黑的眸極快的閃過什麼,他想著他事後抽身離開時她的樣子。
他慢慢向著廚房走去。
“什麼聲音?出了什麼事嗎?怎麼有聲響?”
同樣的手機那邊優雅大方的女人也聽到了,她聲音也變了,很是擔心的問葉森,怕葉森有什麼事。
“……”
葉森沒有開口,他皺著眉,沉著眸,目光直直的注視前方的浴室,手握緊手機,唇抿成一條直線。
那一聲大響後,沒有其它的聲響,有的隻有水聲和安靜。
安靜和叫人心發慌。
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