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下也察覺到聞聲幾次都昏昏欲睡,看來他是真的浪費了她兩個小時。
終於是散場了。
觀眾陸續離席,聞聲看著大屏幕上緩慢挪動的主創名單,問,“是誰說這部片子不錯的?”
語氣裡滿是責怪的意思。
簡直就是一道送命題。
林之下認真想了想,找到了一個不會被打死但絕對能背鍋的回答,“營銷號。”
“……”聞聲想罵點什麼,可又沒罵出口,最後覺得無奈,反倒是笑了起來。
林之下見她笑了,莫名地跟著一起笑。
“這片子太無聊了。”
“是啊,太無聊了。”
“風景不美,故事老套,唉。”聞聲晃了晃空空的爆米花桶,“我一個不愛吃零嘴的人都能把它清空了,你該知道這片子有多難看了吧?”
林之下笑了笑,“到吃晚飯的時間了,你餓不餓?我們去吃飯吧。”
“被人認出來可又要上三天熱搜了吧。”
“我訂了個包廂,就我們兩個。”
林之下說著就站了起來,還把空零食桶和空瓶子都接了過來。
聞聲看著他,訂好了?
看電影吃飯一條龍?
等會還要送她回家吧。
這還不是標準的約會套餐?
聞聲沒有起身,“我約了人吃飯。”
林之下意外了,“你沒有彆的朋友。”
“是,我沒有朋友,但我有家人。”聞聲發現她說完後林之下的臉上瞬間閃過高興又難過的神情,“你高興什麼?”
林之下說,“你有家人。”
聞聲微頓,“哦……那你難過什麼?”
林之下看著她,“你說你沒有朋友。”
聞聲忽然明白過來,她下意識地就把林之下排除掉了。但是——她確實沒把林之下當做朋友。
“我一直以為我們是朋友。”林之下低聲說了一句,拿著垃圾往出口走。
聞聲沒動,這家夥的心是玻璃做的?
你一米八的個頭心隻有一點八厘米大嗎?
成熟點,林之下。
不要這麼幼稚。
這麼讓人有負罪感。
已經走到門口的林之下忽然回頭,“聞聲。”
“嗯?”
“走了。”
門口的光線明亮,頂上的燈火落在林之下的頭上,映得五官立體分明,過於明顯的陰影連眉眼都深邃起來。
一瞬沉穩,讓人覺得可靠。
聞聲戴上口罩跟了上去。
兩人走在走廊上,誰也沒開口說話。
長久的沉默讓兩個人在有些喧鬨的廊道上顯得分外疏遠。
到了影院門口,林之下才問,“你看我發給你的信息了嗎?”
聞聲頓時覺得好笑,“沒看的話我怎麼在這?”
林之下搖頭,“我是問,在去沙漠前我發給你的信息。”
聞聲微頓,“嗯。”她問,“你要怪我不回?”
“沒有。我隻是想讓你知道我是你朋友,會在你玩遊戲的時候給你鼓勵的那種朋友,你不是一個人。”
聞聲是越來越看不透林之下了。
天真單純得像一塊玉,毫無瑕疵。
可這種透明度忽然讓人覺得不舒服。
全身都不舒服。
仿佛她做過的每一件錯事都被放大了,成了一個個讓人無法忽視的汙點。
“我回去了,拜拜,遊戲裡見。”
本來她說前麵的話林之下還沒什麼,突然聽見最後四個字,他立刻問,“這五天裡我們不見了?”
“不見了。”聞聲淡聲說,“沒必要。”
林之下愣了愣,眼裡一瞬閃過失落和難過,“好……”
聞聲動了動唇,她看出林之下的不開心了。
但她實在沒有義務讓他開心。
林之下仿佛大徹大悟般,“我明白了。”
“明白什麼了?”
“你有沒有把我當做朋友不是取決於你,而是取決於我。”
聞聲皺眉,“嗯?”
林之下繼續說,“如果我達到了做你朋友的標準,你怎麼會不把我當成朋友?所以我要做的是達到那個標準,這取決於我。”
雖然略有點繞,但聞聲聽懂了。
不對,這句話一點也不繞,很淺顯易懂。
對對方的任何情緒,都是取決於對方做了什麼。
無論是懷疑還是信任,無論是喜歡還是討厭,都是源於對方對自己做了什麼。
隻是聞聲沒有想到,林之下為了成為她的朋友,會這麼反思。
沒必要。
她也不需要。
他這麼做,無異於是在增加她的負罪感。
她的目的一開始就很明確,林之下對她通關遊戲有用,所以她會好好利用他。
他想做她的朋友,但她隻想利用他。
聞聲覺得心煩,“走了,拜。”
林之下這次沒有再囉嗦,“嗯,拜拜,回家了給我發個信息。”
聞聲沒答,直接上車走了。
脫離了林之下的視線範圍內,她忽然覺得輕鬆了很多。
好像離他遠一點,自己的汙點就不見了。
沒有被放大。
回到家裡,聞聲打開公寓大門,鞋子還沒換,手機就傳來信息聲。
那是app特有的提示音,不是短信音。
但app裡隻有林之下一個好友。
聞聲站了一會,還是選擇了——先看信息。
她拿出手機點開,隻見林之下給自己發了一大段話,簡直就是個小論文。
上麵列舉了十幾部各種各樣的紀錄片還有簡介。
末了一句——“下次我們一起去看吧,為了遊戲的勝利”。
聞聲又沉默了。
冰涼的手機在手心裡微微發燙。
她想起了燈火下的林之下。
“聲聲。”
昏黑的客廳傳來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
立刻把聞聲從林之下的世界裡拽了出來。
她猛地抬頭。
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背對窗戶,身影修長。
窗戶沒關,窗簾敞開,有風、有光。
聞聲覺得刺眼。
女人開口了,聲音有些沉,“你的反應太慢了。”
聞聲的臉色立刻淡了下來,聲音更淡,“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