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雙腿之下、兩個固定器的中間,坐著個小姑娘,她雙手抱著他的前腿,兩條腿勾起來,放在他前腳固定器前麵那一塊雪板上。
像下麵娛雪區坐雪上滑板的小孩。
好在周圍沒人看她,大家好像對這種姿態習以為常――
然後單崇出發了。
這次沒有一個磕磕巴巴的人在前麵拖延時間,他的滑行速度很快,立刃也很高,衛枝隻感覺到自己的屁股,一會兒左邊半拉從地上擦過,一會兒右邊半拉從地上擦過……
就像那什麼,樓下菜市賣油鹽醬醋的小賣部門口擺著的投幣玩具小飛機。
忽略掉這個姿勢可能不太好看。
就還蠻好玩的。
到了公園,眾目睽睽之下,衛枝慢吞吞地從男人雙腿之間爬出來,拍拍屁股上的雪,整理了下頭發,麵色無比自然:因為經過上午的教訓,她已經深深地知道了一點,這種時候隻要你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彆人。
她一瘸一拐地找了個道具旁邊的小凳子坐下。
今天因為單崇來了,公園裡的人依然很多,花宴早早就到了,和衛枝招招手打了個招呼,就蹦Q在距離小姑娘最近的那個box前麵開始努力――
在box上麵做一個Backside Boardslide,然後下道具,是公園裡一個比較普遍、好看且入門的動作,放各種板類運動,這個動作的中文俗名叫“橫呲”。
隻見身材高挑的小姐姐放直板來到道具前,穩穩上道具,然後在道具上起跳,保持著核心不動的情況下,後腳伴隨著胯部借力往外一蹬,紮成高馬尾的五彩辮子在空中劃出好看的弧線,板穩穩地從box上保持著橫版動作通過――
到了box儘頭,輕盈收腿,後腳先落道具,滑出道具。
周圍一眾掌聲響起,衛枝尤其賣力。
這屬於熱身,然後花宴又換去了真正的高台上,那就是一個特彆高的坡,雖然不如八米台那麼大規模,但是做一些非高難度轉體錯錯有餘。
花宴起速上台,到了最高點時,腿部往上拉,而後,隻見她順著出坡力道,抓著雙腳固定器之間,側團翻轉一周半,在空中利落轉身後,人舒展,板落地――
double 540°。
衛枝隻來得及看見,她熒光粉的衛衣,和壓在黑色安全帽下麵的五色發辮,尤其耀眼。
而緊跟她之後,另外一抹黑色身影也上了道具。
男人身形修長,上道具的動作更加乾淨利落,整個人如同一張調整尚好的弓,起跳,整個人出現了一個明顯的滯空感,再團身,側翻,黑色的板猶如直升飛機的螺旋槳,板底方向朝著衛枝,快速旋轉三周,穩穩落地!
Double 1080°。
整個公園響起的掌聲和口哨聲,比剛才更加響亮。
衛枝捏著自己的手套,看到發呆――
就,論電視機裡的人走出來了,是什麼體驗。
“轉的時候猶豫了,你。”
單崇摘了護臉對花宴說,“上台以後,轉動分軸轉和擰轉,這個不用我再告訴你……你要知道的是double這個動作更合適軸轉,重心彆躲,彆用腿去帶,腿一蹬核心散了,就容易往下掉。”
花宴:“忍不住想蹬,越想翻越蹬。”
單崇:“去雪包練單周側團轉,我看著,動作對了再上高台。”
花宴聞言,也沒頂嘴,老老實實抱著板就去了。
伴隨著時間的推移,公園裡的氣氛逐漸活躍,呲杆的,飛桶的,後來也來了幾個踩著雪板好像就能起飛的大佬,但是他們飛的都不如單崇最開始的那一下驚豔――
大多數人都是來請教他的。
但是他很少上高台,除了最開始給花宴演示了個double係列的側團三周空轉,接下來就站在旁邊,指導花宴側團單周空轉的技巧。
男人摘了板,隨手扔到一旁。
一隻手虛放在花宴的腰間,讓她以自己的手為軸心點轉――
他就站在雪包旁邊。
麵對從遠處踩著高速而來上雪包的人,他絲毫不退縮。
每次都讓花宴的腰正好壓著他的手過。
當然經常是翻不過去的。
側著摔下去,有時候單崇手慢了沒扶住就是“啪”地一聲,還巨響。
“核心散了,來。”
“腿在乾嘛,彆蹬。”
“還不如上次做得好,再來。”
“核心,軸,轉。”
公園氣氛熱絡。
衛枝第一次看見單崇是怎麼上課的,可以說是給她上課的時候一模一樣冷酷無情,人家摔了不僅不安慰還讓檢討為什麼摔可能是他最愛乾的事,沒有之一。
……
下午三點,大家還在各種道具上練活。
單崇接了個電話,要下山一趟,掛了電話回頭一看,坐在公園旁邊小凳子上的小姑娘捧著臉,看著花宴一次次地跳高台,看得一臉認真,如癡如醉,十分向往。
攘搜芻ㄑ紓心中默默給她的計劃通點了個讚。
他走過去,拖起自己的板,就要帶小姑娘下山。
公園在半山腰。
他們出公園時,一抹火紅的夕陽掛在山頭,將落未落。
剛出公園,衛枝餘光就瞥見從身後的山頭,已經空無一人的雪道,一抹白色的身影在快速逼近――
和記憶中的一幕異曲同工。
但又有所不同。
那人的滑行速度很快,但是明顯沒有要奔著他們來的意思。
他是右腳前,在前刃的時候,整個雪板的立刃高到幾乎能夠讓山下的人看清楚他整個完整的板底……
然後翻板很快。
一個靈活的起伏,他的板就從前刃橫切變成了後刃!
高高的立刃讓他的雪板在到了下午時間已經不太好、充滿了各種劃痕的雪道上留下清晰的深刻痕跡,看上去霸道極了!
那人的身形飄逸,伴隨著每一次的換刃,兩隻手交換,輕掃過雪麵。
到緩坡時,他的高速滑行並未降速,而是保持著高速刻滑的狀態,於某個後刃開始擰身,起跳,在空中轉了數圈後,前刃穩穩落地――
雪板帶著人重重落在雪道上,濺起雪花,他的身上還是衝著山上,以倒滑的形式,肆無忌憚地又往下滑了幾十米!
高速刻平!
那白色身影,猶如一道閃電,從衛枝與單崇的身邊路過。
雪板劃破雪麵發出好聽的沙沙鈍響,衛枝的眼睛根本沒辦法不跟著那人的身影跑,而單崇全程隻是抬了抬眼皮,掃了眼路過的“白衣人士”臉上戴的新雪鏡。
壓根沒把那個人放在眼裡。
單崇彎腰穿上自己的板,一邊慢吞吞地說:“看一下午公園什麼想法?等你以後學會換刃,立刃,然後熟練基礎滑行,就可以開始進修自己想玩的方向了……一般玩到後麵什麼都會一點,但是剛開始專精一個,買板有個方向,進步比較快。”
他說著,已經在琢磨告訴她,剛開始學買板也不用買太好的,畢竟公園麼,廢板。
新手有時候上下道具姿態不對,板折了常有的事。
就讓花宴或者顏顏,把自己當年用的入門板白菜價賣給她搗鼓就行……
他還沒來得及表達。
就看見麵前的小姑娘慢悠悠地收回追隨某人而去往山下的目光,那雙圓眼裡,星光璀璨閃爍,滿臉期待地說:“我要學刻滑。”
單崇:“……”
單崇:“?”
這徒弟不能要了。
單崇:“你自己走下去吧。”
衛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