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九點。南城。
夜晚的霓虹燈閃爍著,熱鬨非凡的街道讓這座城市無法降溫。
衛枝拿了包走出日料店,站在街邊等車的時候, 熱浪一陣陣襲來, 她有些不耐煩地將因為薄汗貼在額頭上的碎發撥開……
蹙眉。
好不容易攔了輛出租車, 就往薑潮發定位的地方去了――
薑南風她哥也不是省油的燈, 也不知道是想挑釁誰, 總之肆無忌憚發來的地方是個會所, 規模在南城起碼排個前三的那種,地方很偏,消費很貴, 隱秘性也很好。
加上路上堵車浪費的時間, 衛枝坐了快一個小時的車才到地方。
衛枝站在會所金碧輝煌的大門前――長袖衛衣和短褲, 披肩卷發紮了一小揪在頭頂, 小姑娘完完全全就是個稚氣未脫的氣質, 出現在這裡,顯得格格不入。
門口幫忙泊車的小弟再三打量她, 似乎有點兒猶豫要不要上來攔住她。
衛枝回憶了下薑潮說的包廂名字,抬腳進入會所, 麵無表情地往裡走……
這群男人是有錢哦, 紙醉金迷, 定的包廂是要消費很高才有資格辦的VIP卡才能預約的包廂, 在走廊的最儘頭。
衛枝到的時候, 正好有服務生推著車,帶著一堆的酒過來, 兩人相互對視一眼,衛枝往後退了一步, 給人家辦正事的讓了個身位――
然後服務生把門推開了。
從門縫往裡麵看了眼,裡麵是個KTV包廂似的布局,裡麵零散坐了五六個人,除了薑潮還有幾個彆的南城紈絝子弟……
衛枝一眼就看見了韓一鳴。
脫下了白大褂和金絲邊眼鏡,男人身上穿著白襯衫,白襯衫解開前麵兩顆扣子,袖扣也解開了,袖子挽在手腕上,一頭黑發稍顯淩亂……
側顏確實好看。
英俊成熟,喉結這個男性象征部位突出,又增添一絲絲性感。
衛枝確實喜歡看長得好看的男人,於是多看了兩眼,但也就是看看,心花怒放,那也是不存在的,主要是對喝醉的男人她實在不太感冒――
韓一鳴大概確實是喝多了,這會兒半眯著眼靠在位置上,也不參與其他人的遊戲,也不唱歌,就長臂懶洋洋地搭在沙發上。
此時此刻,他身邊坐著個挺漂亮的女人。
那女人看穿著也不是什麼不正經的人,規矩的垂直質感襯衫,牛仔褲甚至是長褲,長得也挺清純的,她笑著拿過桌麵上一瓶很貴很貴大概要五位數的洋酒,倒了一杯,遞到韓一鳴唇邊――
男人看了酒一眼,又轉頭看了她一眼。
哼笑了聲。
就著那個女人的手以親密的姿態喝了半杯。
見他這麼配合,依偎著他的那個女人臉上剛剛露出欣喜的表情,翹著唇角問:“韓哥,聽說你要結婚了?”
她這話可是捅了蜂窩。
一屋子的男人“嗡”就樂開了,畢竟沒有什麼比同為浪子的同伴要步入婚姻的墳墓更值得他們熱烈商討的話題――
“你從哪得來的消息?消息挺靈通啊!”
“人家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你們這些外麵的野花就不要惦記了哇!”
“薑潮,你見過他那個小未婚妻,講講――”
話題一下子打開了。
被提問到的事剛才起哄裡的某一個人,他沉默了下,然後帶著點醉意笑嘻嘻地說:“性格乖,身材欲,是男人都會喜歡的類型……我妹的小閨蜜啊,小丫頭片子,嘶!韓哥要不回來,我就自己上了!”
大家聞言,沒想到他說的那麼露骨……紛紛一愣,到也沒覺得有什麼,推搡起薑潮,笑罵他不要臉。
韓一鳴沒多大反應,靠在那。
“你沒機會了,”其中一個還想著巴結韓一鳴靠他做點兒家裡相關醫療器材生意的富家子弟道,“你不知道啊,聽說今晚兩家人吃飯,韓哥去都沒去,那女的還不照樣被吃的死死的,鬨也沒鬨,你打電話喊她來也沒拒絕――”
“傻子吧?”
“哈哈哈哈哈這種才好拿捏啊,是不韓哥!”
“娶妻當娶,換我我也想要!”
“好拿捏什麼啊,韓哥現在不也沒把她拿下?你問他碰過她沒?”
“哈哈哈哈哈嗝是吧,好像衛枝和我妹去張家口也沒告訴他,還是在我這看到我妹朋友圈才找到人……太慘了吧!”
眾人正七嘴八舌,原本遞著酒杯靠著韓一鳴的女人眼一斜,風情萬種:“喲喲喲,你們這群人當著我的麵故意誇彆的女人是吧?薑潮你要那麼喜歡,那你上吧,把韓哥留給我們,反正也沒人稀罕你!”
眾人哄笑。
正熱鬨著。
毫無征兆地,原本默不作聲的男人手一抬,麵無表情地一把將剩下的半杯酒拍了出去!
酒灑在地毯上,將進來送新酒的服務生嚇了一跳。
門外,衛枝也跟著後退了一小步。
門裡,靠坐在沙發上的男人動也未動,淡道:“手滑。”
除了那個被甩了一手酒的女人整個呆愣住,周圍人們心理素質倒是很好,一群二世祖沒一個被嚇到的反而各種騷動,有笑著說“阿渝你不行,你看韓哥不賞你臉”;
還有人說“韓哥心情不好啊薑潮你踏馬沒聽過朋友妻不可欺”;
其中夾雜著薑潮的嚷嚷,“這不還沒扯證麼,雖然我看她那個悶不吭聲的性子估計最後也是被她媽壓著去民政局”……
說到這,薑潮停頓了下,又說:“行了行了彆開玩笑了,一會兒衛枝就過來了――你們這些女的都過來,過來!彆圍著你們韓哥轉了,蹭的全是香水味!那小丫頭可見不得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
提到衛枝的名字,韓一鳴倒是終於有了點兒反應,抬了抬眼,片刻後又垂下……
包廂裡又陷入一陣曖昧的竊竊私語。
衛枝整個人呆在走廊上了三秒,聽了半天關於自己的八卦,一個字也沒往心裡去,沒有怒火衝冠,滿腦子都是韓一鳴打翻的小半杯酒大約都要幾百塊錢……
就這麼灑地毯上了。
地球上卻還有人因為92油費漲了三毛隻舍得加一百塊錢的油。
包廂內烏煙瘴氣,煙草味、雪茄味和酒味混雜著撲麵而來。
腦子一瞬間有點兒混亂,眼前閃過得是身穿衛衣的男人在破舊的北汽BJ30外麵牽著汽油管走來走去,然後他探了個頭,問她,聞不聞得慣汽油味……
衛枝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想到了這個畫麵。
片刻後。
她毫不猶豫扭頭離開,躲進了走廊另外一邊的洗手間,洗手間門一開一關,將外麵的吵鬨完全隔絕。
衛枝撥通了薑潮的電話,說:“我現在剛到你發的定位這個會所,但不記得你剛才說你們在哪個包廂了,你再說一遍。”
電話那邊的薑潮沒起疑,大著舌頭報了一遍包廂的名字,衛枝掛了電話,在廁所裡慢悠悠補了個妝,照了下鏡子――
直到廁所門被人從外麵拉開,一男一女嬉戲打鬨著滾進來,與她四目相對。
衛枝“啪”地合上氣墊霜蓋子,識相轉身離開衛生間。
並且還很貼心地把門口放著“清掃中,勿入”的三角牌幫他們放到了女士衛生間的門口。
……
夜,十點。
張家口崇禮。
今天的雪軟綿綿的下了一天一夜,到了晚上就變成了真正的鵝毛大雪,到了下午街道上人煙稀少,單崇這群人也不甘心就在雪場跳道具了――滑雪麼,最後就是回歸自然,以及走上街頭。
他們抱著板,找到個沒人的市中心動植物公園,翻過欄杆,踩著快沒過膝蓋的雪,在真正的公園裡玩了一會兒……
有坡就滑,樓梯欄杆跳上去呲,自己鏟雪在欄杆下麵做個雪包,呲完樓梯扶手,落地就是飛雪包。
沒人的公園與街道,一群人玩得不亦樂乎。
太陽落山,單崇一隻手撐著窗戶叼著煙,一隻手扶著方向盤,開著他的破車,車後麵拽著四個牽著繩子、踩著雪板的人,遛狗似的繞著崇禮城區溜達了一圈……
他車裡放著舒緩的音樂,外麵是鵝毛大雪,車尾巴是背刺、花宴、老煙還有顏顏興奮的吱哇亂叫笑鬨聲。
他們在大街上滑街道野雪,瘋玩到晚飯時間,隨便找了個路邊人均十塊的麵館衝進去每人乾了碗熱騰騰的湯麵,然後又呼啦啦一群人衝出來……
晚上十點一過,街道上大部分店鋪已經關門,唯有山腳雪場旁邊的酒吧熱鬨非凡,玩了一天的雪友們聚集在這,喝喝酒,聊聊天。
酒吧裡是全國各地的口音,東百大碴子,標準京腔味兒,四川哈麻批,上海嬌滴滴,廣東靚仔語,閩南衝蝦米……
嘈雜聲中,單崇有點困倦。
花宴他們猜碼的時候,他點了隻煙靠在旁邊的角落裡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煙霧繚繞之間,男人的眼神兒有點難以聚焦,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跟他們聊天也心不在焉,好在周圍的人曉得他摘了雪板四舍五入就是個啞巴,索性也不隨便cue他。
這群人坐在一起也沒什麼好聊的,聊著聊著就聊到自己的徒弟。
老煙手裡存了好多薑南風的視頻和照片(*被壓著腦袋拍的)還沒來得及刪,順勢滑了滑手機,看著一個徒弟從撲騰後刃推坡到能麵前不連續、搖搖晃晃的換刃,看著也有點兒有趣,以及成就感。
品著品著,想起什麼,抬頭問單崇:“崇哥,你那王八現任持有人視頻沒見你發來咱們鑒賞下,你這教花花一下午教出double 720的人,教人十天沒教會人家換刃?”
猛地被提起那麼個人,單崇被煙嗆了下。
支棱起來咳了兩聲,一想起衛枝,就是她包著兩大泡眼淚要掉不掉可憐巴巴的兔子眼……
帶著哭腔問他,以後是不是不會再見麵了?
單崇一陣頭疼。
感覺以後有了女兒送她上幼兒園第一天估計最多也就這效果。
“沒視頻,就沒學會換唄,”男人懶洋洋沙啞著嗓音,“她也不笨,就是懶,還容易走神,跟人對著乾,氣人她就高興了……學滑雪麼,總有一個人哭,不是徒弟,就是師父。”
背刺:“這話你們品出什麼沒?”
花宴:“慈愛。”
老煙:“慈愛。”
顏顏:“‘我家孩子其實特聰明就是心思不用在學習上‘。”
單崇:“……”
單崇拿出手機:“今天下午街上溜達油費平攤下,我群收款。”
眾人噓聲一片。
氣氛正好,單崇正認認真真擱那算今天下午油表走了多少換算成多少油費,此時有個粉色頭發的熟悉身影過來了,正是昨天被單崇退過課的狐狐。
這姑娘也是心理素質好。
走過來先和她認識的花宴打了個招呼,然後目光還算自然而然地就落在了單崇的身上,她手裡拽著杯酒,就跟單崇說:“崇哥,那天不好意思啊,之前我在旱雪練的還行,沒想到上了雪這麼菜。”
她話剛落,後麵花宴就露出個尷尬的表情。
狐狐卻不怎麼在意,衝單崇舉起杯子,酒杯都快遞到男人的鼻子底下,他這才撩起眼皮子掃了她一眼,慢吞吞道:“沒事,滑雪還是循序漸進的好。”
停頓了下,看著狐狐沒有把酒收回去的意思,他不想和她喝,就說:“今晚開車,不喝酒。”
背刺拿出手機,在微信群打字――
【CK、背刺:實不相瞞,在下已經尷尬得腳指頭扣出三室一廳。】
【Sakura宴:那在下的冷汗正好可以給您的三室一廳湊個無敵海景。】
【顏顏:都坐下,我預感她還有更驚人的話在後麵。】
果然。
狐狐自己一口乾了那杯酒:“我看了你和戴鐸比賽的那段視頻,平行大回轉的,真的牛批――這單板滑雪還有你不會的麼……還是六千,我想你教我滑行。”
她說完,一雙眼便直愣愣盯著大佬。
說實在的,狐狐長得算漂亮了,坐在那一晚上光來要微信的不下五個,這足夠說明她的實力……
現在已經睜著眼說要花六千塊一節課,學基礎滑行――
這離譜的程度,就跟她直白地跟男人說“我想泡你”沒有任何區彆。
可惜大佬是個聾子,心理素質也一流,表現得波瀾不驚:“抱歉,不教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