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切出來,鎖了下屏,點亮屏幕看了眼。
藍天白雲正好卡著手機屏幕的當前時間、日期,冰天雪地中撲騰著抓板頭的小姑娘占據了剩下所有的空白……
就正好。
他滿意地把手機塞回上衣口袋裡。
一係列動作猶如行雲流水。
衛枝隻來得及發出三個單音節聲音——
“啊”、你”,和“噫”。
等不遠處老煙拍著手宣布平地基礎結束,大家上魔毯在初級道滑行加入板尾平衡試試……衛枝沉默得像是啞巴,站起來,摘板,低著頭跟著隊伍最後排隊上傳送帶。
同學A好奇地湊過來:“同學,你臉怎麼這麼紅?”
衛枝咬碎了後槽牙,“呃”了聲,眼睛不自覺地轉望站在身後不遠處的男人。
感覺到她灼熱的目光。
男人從喉嚨深處哼笑一聲,彎腰拾起自己的板,動作慵懶而自然,就仿佛剛才什麼也沒有發生。
等老煙催了,他才抬腳,不急不慢地向她們這邊走來。
……
他們一共滑了三趟初級區,第一趟就讓他們滑著到自己可以接受的速度,做做板尾平衡,拉板跳幾下。
第二趟,單崇在雪道上畫了條線,然後讓他們一個個出發,滑到線的麵前起跳,這是開始練習上道具的起跳時機。
第三趟加強練習。
三趟過後,上纜車,進公園。
這是衛枝第一次正經八本穿著板進公園(上次被萬通堂的人騙進來不算),這會兒看著到處都是她之前看花宴他們玩過的box、杆和鐵桶,看的時候不覺得有什麼,這會兒一想到等下自己要往上蹦,那就很有什麼了。
“把box出發點當做是剛才我畫的那條線,這道具不高,平板上去平板下來就行,平板直過就是box上的的5050,也是我們今天的第一個基礎動作。”
男人說著,先給所有人演示了一遍。
“上道具不要亂晃,視線是看向滑行方向的,彆低頭,平板過,彆在道具上試圖立刃。”
他踩著雪板,輕輕鬆鬆上了道具,金屬板刃和鐵皮box發出好聽的清脆碰撞聲,黃色burton直直通過道具末端,然後稍微拉了下板頭,做了個板尾平衡,再穩穩跳下去。
他當然可以做很多花式動作,但他並沒有做多餘花裡胡哨的,就是一會兒讓學生做什麼,他就做什麼。
下去滑了一小段,板尾一甩,聞聞卡個前刃停住,他彎腰摘了板,拖著板走過來:“誰先來?”
大家麵麵相覷。
男人背著手,笑了笑:“都不敢。”
用的陳述句。
這下好了,大家更不敢了,恨不得想回頭把老煙喊回來,這節課純學個平花拉倒那種。
衛枝正心不在焉地琢磨誰會是第一個勇士,這時候就感覺到男人的目光在人群裡掃了一圈轉到了她的臉上。
衛枝:“……”
這就是上大學的時候什麼都不怕,唯獨怕思修等大課老師記住自己名字的原因——
幾百號人他都不認識,就知道你一個,那起來回答問題或者是點名簽到這種“好事兒”還能少的了你?
衛枝一陣蛋疼,心想被點名還不如自己站出去好歹換個勇敢的好名聲,於是抱著板,用肩膀頂開人群走出去。
5050確實不難。
她就是僵硬地上了道具,僵硬地滑下去,到了就是掉下道具那一秒小小尖叫了一聲,手在半空中撲騰了下——
下一秒手腕就被身邊一隻大手一把扣住,止住了她想要往前栽倒的趨勢,連人帶雪板被男人一把拎住,他的手在她腰間扶了撫,然後眾目之下,自然而不留戀地收回。
“到末端拉個板尾平衡,直接下板頭都快紮雪裡了,你不摔誰摔?”
衛枝回頭看了眼那個box,真就離雪麵幾厘米的高度,下道具的那一秒她卻覺得自己整個都飛起來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這道具太高啦。”她軟趴趴地說。
單崇輕描淡寫地瞥了她眼,又瞥了眼小姑娘身後的box,毫不猶豫淡道:“彆說瘋話。”
衛枝:“……”
練個5050用了好一會兒,總算是能勉強下去。
單崇開始教他們橫呲。
“上道具後保持肩膀不動,肩膀,手臂這條線上下和box垂直……轉胯,把胯轉過去,讓身體形成一個反擰,視線始終要看向滑行的方向,就是道具的末端。”
橫呲還是衛枝第一個上。
然而這次徹底給她整不會了。
她拚命擰跨,然而感覺屁用沒得,腳下雪板紋絲不動,眼瞧著都要滑完一條box了,她一緊張就低頭去看那個雪板到底怎麼回事——
這一看不要緊,在她低頭的一瞬間,雪板一歪,她滑行軌道直接變了!
她這低頭來的突如其來,單崇在旁邊都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聽見她“哎呀”一聲,在道具滑一半的時候就直接踩著板從道具中間部位滑了下來……
然後整個人往前撲。
撲騰著雙手“噗通”一下挫出去,看著倒是不痛,從雪裡她抬著頭,一臉莫名其妙地望著他。
男人也莫名其妙回望她。
兩人互相看了幾秒,單崇上前把她拎起來,忍不住問:“你看我做什麼?”
這詭異的氣氛說不出的搞笑,身後同班同學們開始笑,小姑娘護臉下臉慢慢漲紅,“哎呀”了聲:“我問你我怎麼半路掉下來啦!”
“視線亂看。”單崇說,“這還用問?我說始終看滑行方向,你剛低頭乾什麼?”
“我看我板橫過來沒。”
“它不會橫過來,我剛才隻是讓你們先練擰身,上身反擰完才到下身,現在你們隻是在5050基礎上做上半身反擰……”
一邊說著,男人回頭看了眼,身後的人笑夠了,都在彎腰穿板準備出發,沒人看這邊。
他伸手給她拍了拍臉上的雪。
順手捏了把她軟乎乎的麵頰。
“你在平地那不是練的挺好的嗎?老煙和我講的不是一國語言?”
“沒有,那個box就那麼一點點兒,我一感覺腳下不對勁就忍不住想要看它,就怕自己掉下去——”
“box是你能接觸到最寬最矮的道具……算了這個不重要,你重心放在板子上方,踩實了道具踩穩了怎麼可能掉下去?你看它你才會掉下去。”
“……算了跟你說不清楚,你不懂!”
“我不懂?”
“嗯呐。”
“衛枝,商量件事。”
衛枝停頓了下,有點警惕地望著他,因為通常情況下,被這個人直呼大名的時候,不是要挨罵就是要挨打了。
“你現在是什麼情況,仗著我不敢罵你,軟硬不吃是吧?”
“……”
來了來了,政教處主任訓話模式。
“你這個蹬鼻子上臉的意思越發濃鬱。”
“……”
男人語落。
就看見小姑娘那雙貓似的眼睛緩緩睜大,震驚望著他,意思是,怎麼了你不耐煩了嗎這就不耐煩了嗎這才哪到哪就不耐煩了嗎你對我的感情果然也隻是一點點而已。
“你想說什麼?”她問。
她這話說出來也很有情緒,空氣裡飄散著的是“來啊來啊想吵架嗎來啊啊啊啊”的味道。
反而給單崇整愣了,三秒回憶了下自己剛才講了什麼話,又想了想措辭。
“沒什麼,就是商量一下。”
“嗯?”
“……”
他垂了垂眼。
用隻有他們倆才能聽見的聲音,說出來的句子很有男子漢氣概——
“你能彆欺負師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