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煙抓了他一把衣袖,扯了下。
單崇挑了挑眉,看他這個人不人鬼不鬼靈魂不在家的樣子,唇角一動剛想說他兩句,還沒來得及說話呢,就聽見小姑娘在旁邊吼了句:“不許告訴他!”
男人停頓了下,把臉擰回來,就見她叉著腰,氣得跺腳:“不許告訴他!告訴他乾嘛!連你一起罵啊!”
單崇默默還給老煙一個“你聽見了啊彆拖我下水”的眼神兒,然後一抬手自己捏在他手中的衣袖扯回來。
想了想,對衛枝認真地說:“我就不一樣,你要送我衣服我晚上穿著睡。”
衛枝唇角無語地一提。
還沒來得及誇獎他的求生欲,就聽見老煙“哦”了聲:“在把衣服給趙然之前,我在微信說了一模一樣的話。”
單崇:“……”
都沒來得及把話收回,就發現小姑娘陷入沉默,緊接著她發出驚天動地“哼”地一聲,自己的板都不要了,扔下板跑出雪場,估計是去追薑南風了。
單崇:“……”
一隻腳勾著彩虹板的固定器勾到自己腳下。
男人的腳百無聊賴地在板底劃拉了兩下。
半晌,他露出個“我是真的想不通”的表情,轉頭望著身邊的老煙:“你就非得拖我下水?”
老煙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包煙,想了下這裡麵好像禁煙又放回去,嗓音沙啞得要命:“當初在崇禮,我在山上滑的好好的,是你把我從山上叫下來給薑南風上課的。”
這鍋摔的尼瑪四萬八千裡遠。
可真是師父的好大兒。
“所以你挨罵我也要陪著你一起挨罵?”單崇問,“我讓你下山教課讓你找到女朋友,我有讓你把女朋友送的衣服給彆的女人穿了?”
老煙:“……”
單崇想了想,問出了和衛枝一樣的疑問:“你怎麼想的?腦子有病嗎?哪裡不對勁嗎?”
老煙:“……”
單崇:“還是心理變態就想看彆的女的為你掉眼淚——”
“她沒有,”老煙用幽魂似的語氣說,“沒哭也沒鬨,笑著說完幾句話轉身就走了,一點情緒波動好像都沒有……”
單崇想了想那場景,有點不太夠畫麵感,又隨便設想了下哪天衛枝跟他吵架了,不哭光微笑著看著他,那——
哦,男人心想,那是挺恐怖的。
他麵無表情地說:“那就是禍害的小姑娘多了有點膩了,想嘗嘗被甩到滋味?”
“……崇哥,”老煙艱難地問,“她是不是從來沒喜歡過我啊?就和我玩玩?不然怎麼能這個反應?”
“也有可能是太喜歡你。”單崇不負責地猜測,“她送你的衛衣沒要回去吧,你送她的雪板她可是扔下了。”
他就瞎幾把猜。
他就衛枝一個,他懂個屁女人。
然後這個無責任猜測答案,成功地就像是在老煙胸口捅了一刀,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也怪老煙,這會兒是迷茫昏了頭,找誰安慰不好,找單崇。
他的“安慰”讓他更加難受了。
前所未有的難受。
和以前都不一樣。
望著不遠處的雪道,老煙都他媽覺得自己有了幻覺——
這雪道上每一個女生都像薑南風跟著他身後一塊兒練活的樣子。
她一遍遍摔,他在旁邊不厭其煩一遍遍給她講要點。
出活了,他比她自己還高興。
薑南風是他帶過最聰明、最有天賦的學生,真的,曾經有那麼一秒,老煙覺得,他能把自己會的、彆人求不來也做不到的所有平花動作都教給她……下個雪季,她就能是國內女子單板滑雪平花圈的天花板。
他們還一起拍過視頻。
從雪道上一塊兒滑下來,然後兩個人同時起跳pas□□540°,然後是nollie360°,drivespin540°……
同步率很高,視頻拍出來,背刺都誇有點東西。
老煙紅了眼。
人生第一次紅了眼,是真的心絞痛,他就不該他媽想起這些東西。
……
薑南風開著車來的,還開著車走。
眾所周知,瑪莎拉蒂表底是320,衛枝是真怕薑南風一個想不開把中國高速當德國高速,把車開到300,於是跟她打了一路語音電話。
東拉西扯,恨不得連小學同學都挖掘出來講兩句壞話,終於聊到她親耳聽見薑南風進了南城高速收費站,下了高速,才放心地準備掛電話,掛電話之前沒忘記喊她到家給她扣個1。
薑南風應了,沉默了幾秒,說:“陰溝裡翻船。”
衛枝有點難受,想了想又強行道:“也不算陰溝,老煙短視頻平台粉絲比單崇還多,平花動作本來就受歡迎,他自己又是個海王,可以算是索馬裡……你走了以後,他看上魂都飛了。”
薑南風冷笑一聲,說大可不必。
衛枝還想說什麼,這時候腦袋被人揉了一把,她握著電話回過頭,男人雙手插兜立在她身後,懶洋洋地說:“老煙喝多了,要去接他下。”
“把他弄出來扔在馬路上,然後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衛枝茫然地望著他,“你跟我說乾什麼?”
“問你一下。”男人麵無表情,“怕被連坐……下午你就這麼乾了。”
衛枝嘟囔著“誰讓你亂講話,不知道我是驚弓之鳥嗎”,一邊掛了電話。
男人伸手掐住她的臉,兩個手指輕易把她嘴捏起來,麵頰上的肉也擠成一團:“那你一起來?”
“我去又是乾什麼?”
“不知道,看熱鬨?”單崇想了想,“酒吧那地方有家屬的不應當自己去吧?”
老煙前車之鑒。
他本人有沒有收到教訓不知道,單崇倒是一瞬間把能想到的各方麵防禦全部拉滿。
衛枝想了想覺得看熱鬨也行,再說她自己回酒店也沒什麼意思,索性就跟著去了。
到了酒吧發現老煙不止是喝多了,準確的來說應該是喝掛了,整個人像條死狗似的掛在桌子邊,旁邊坐著個一臉無奈的背刺——
“都讓你們彆談戀愛,女人影響你們走刃的速度。”
老煙談戀愛他們也見的不少,可能第一次被人微笑著一腳蹬了,現在他很想不開,一晚上抱著背刺,上一秒是“她根本不喜歡我我是傻逼”,下一秒是“她太喜歡我了我真的是傻逼”……
這時候又有點打臉,想感謝中文博大精深。
彆人抑鬱了,是“上一秒想開了這一秒又想不開了”。
老煙沒有。
他遵循“上一秒想不開了下一秒更想不開了”原則。
成功把自己灌得爛醉。
這會兒聽見人靠近,他掙紮著叫著“姐姐”爬起來,一眼看見衛枝,晃了晃,想要伸手抓她——
手還沒碰著她胳膊,就被從她身後伸出來的大手“啪”地拍了下。
“這個不是你能碰的姐姐,”單崇無情地警告,“小鬼。”
老煙努力睜大眼,他知道來的不是薑南風,低著頭揉揉自己被拍疼的手背,嘟囔著問衛枝:“她跟你聯係了沒?”
“嗯。”
“然後呢?”
“把她前男友的各種八卦全部講了一遍,包括小學五年級開始那位——不過沒提起你,可能是因為太近了沒有什麼娛樂點。”衛枝坐下了,捏了顆桌子上的葡萄乾,“老煙,你到底喜不喜歡薑南風啊?”
老煙不說話,就迷噔噔地,看著她——
隻是雙眼眼眶肉眼可見的變紅。
這家夥臉上稚氣未脫,這樣看,那張人畜無害的臉確實讓人覺得挺可憐的。
“喜歡是吧?”衛枝無情地說,“可惜這是我問的,不是薑南風問的——我隻是想說,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背刺和單崇聽著小師妹欺負小師弟,一個懶得管,一個不想管。
老煙是不像話,也該有個人讓他吃癟了。
背刺坐在旁邊玩兒手機,玩著玩著說了句:“薑南風發朋友圈了哈。”
在老煙撲騰著立刻支棱起來,盲人摸象似的滿世界滿桌子找自己的手機,衛枝則相當淡定地打開手機,刷新看了眼,薑南風的朋友圈文案是這麼寫的——
【高興曾經有幸為一個人奔赴山海雪林,崇禮山頂雪場的夕陽很美。
冬天什麼時候結束呀,今年夏天要去海邊。】
衛枝當場掛了個電話給薑南風:“這是要把他整死?”
薑南風:“彆把話說的那麼難聽,崇禮的夕陽是很美,我夏天想去衝浪也有錯?”
衛枝回頭看了眼坐在沙發上握著手機,雙眼充滿血絲通紅,這會兒一言不發盯著手機屏幕的老煙……
像是一夜老了十歲。
老煙轉過頭對背刺說,她這麼喜歡我,可我把她弄丟了。
衛枝收回目光。
“行,效果達到了,殺人誅心嘛——乾得好,乾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