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沒有奇怪的念想的話。
無論做什麼事都可以變得光明磊落。
……
戴鐸的教室就在單善所在的教室的正上方,理論上來說,等到明年夏天,她變成高二的學生時,就會換到那個教室去。
這是輕而易舉就可以打聽到的事情……
甚至可能不用刻意去打聽,因為每天都會有很多人在她的耳邊嘀咕這件事。
單善找到了那個教室,大概是時間太早了,教室裡這會兒沒有幾個人……所有的食物和書包都放在膝蓋上,她操控著輪椅來到教室後門,探了個腦袋。
倒數第二排坐著個人在打手機遊戲。
眼下掛著濃重的黑眼圈,他打了個嗬欠,似乎是聽見了動靜抬起頭,冷不丁地看著個腦袋從後門伸出來,他嚇了一跳——
“哎呀我去!”
他嘟囔了聲,隨後很快地反應過來,眨眨眼發現這個憑空出現的腦袋還挺好看,高領毛衣遮住一半下巴,隻能看見天生微微上揚的唇角,鼻頭小巧可愛,因為外麵的寒冷而微微泛紅……
他剛琢磨這大清早的從哪掉下來個小仙女。
下一秒目光一偏,就看見她卡在門檻後麵的輪椅。
當時是沒法控製自己的愣了愣,滿腦子的問號飄過,隔了好一會兒他才想起,啊,學校裡好像確實有那麼一號人呢,高一的——
行動不便的學妹。
他眨巴了下眼,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同學,有事兒?”
單善雙手抓著門邊,穩穩地拖著膝蓋上的一堆東西,帶著輪椅進了教室——心如止水地將自己的不方便之處暴露在他人錯愕的目光下,她眨巴了下眼,問:“同學,早上好,請問戴鐸的位置是哪一個?”
被提問的人沉默了三秒。
想的當然是怎麼是人是鬼都找戴鐸……啊,這小學妹挺勇敢啊,坐著輪椅都找上門來了。
但是也不怎麼意外的指了指自己身後的桌子,說,就這。
單善是感覺到人家眼神兒一瞬間的變化,從震驚到沉默再到一點兒蔑視——
但是她也沒解釋那麼多,就挪著輪椅來到了那人指的位置上,桌麵上和其他人堆滿了書的亂糟糟不一樣,上麵就一根筆,一本攤開寫了一半的數學輔導書,前麵扔這幾本嶄新的課本,
沒了。
……就是此時此刻,在他的課桌上,還放著酸奶,巧克力,糖果,甚至還有一個蘋果。
給他送東西的人不少。
且各個都有比她少女心。
單善垂下眼,手挪到了自己的書包上,淡道:“同學,辛苦你一會兒你跟他說聲,就說昨天他撿著試卷又送上門的學妹來過,謝謝他千鈞一發時的救命之恩……”
她一邊說著,一邊正想把買好的、捂了一路熱騰騰的早餐放他桌子上。
就在這時,身後聽見一聲動靜。
少年嗓音平靜,“哦”了一聲。
單善:“……”
回過頭,發現教室後門已經被人堵住。她要找的人這會兒就站在門檻上,一隻手扶著門框,歪著腦袋,懶洋洋地望著她。
他今天穿的牛仔褲,和一件衛衣,衛衣外麵掏了個短款的黑色羽絨服,修剪乾淨的短發烏黑,耳朵上戴著個白色的藍牙耳機。
略顯刻薄的單眼皮此時眼角微微上挑,初生的冬日陽光在他發間籠罩一層光暈。
少年桀驁不馴。
短暫的對視,他站直了身體,邁開步子,走進教室。
擦肩而過時,她聞到他身上帶著的冰雪氣息,那人與她擦身而過,羽絨服的下擺掃過她的胳膊。
在自己的桌子麵前站定,他低頭看了一眼桌子上放的一大堆亂七八糟的甜食,沉默了下。
戴鐸:“我不吃甜食。”
單善:“?”
單善:“什麼?”
單善:“又不是我放的。”
然後就聽見哦”了聲,然後就看見他轉身拿起教室後麵的垃圾筐,走過來,長臂一拂,在教室剩下的兩人懵逼的瞪視中,把桌子上所有的東西掃進垃圾桶。
單善:“……”
這人真有禮貌。
單善無語的目光下,他把垃圾桶隨手往旁邊一放,然後轉過身,那張漂亮的比女生還精致的臉蛋,居高臨下、麵無表情地望著她。
仿佛在說——
來,你又想給什麼,要不要自己扔進垃圾桶?
單善感覺到自己的頭發在一根根的立起來,彆說上來的路上一路少女心思惆悵自己要是雙腿健全說不定敢邁開步子大方搞事……
她後悔了。
再長四條腿她也不敢。
抱著書包的手臂突然收緊,少女春角緊抿往後靠了靠,背部緊緊地貼在輪椅靠背上,下顎緊繃,雙眼微圓——
看著是被嚇著了。
在他們兩人身後,唯一的真·無辜路人看不下去了,“喂”了聲:“戴鐸啊,那個……”
他沒有回頭。
隻是垂眼盯著她,問:“要給我什麼?”
單善搖搖頭,把懷裡的東西抱的死緊——
不能浪費糧食!
“就,就說聲謝謝——”
因為抱的太緊,懷中的各種塑料袋發出窸窣的聲音,在他緩緩挑起眉時,她都感覺到一滴冷汗順著背脊往下落……
然後心一橫,她把懷裡揣著的早餐伸出去。
戴鐸沒立刻接。
單善看了眼垃圾桶,心想他要是讓我扔進去,我就把這杯豆漿砸到他的腦袋上,在他有禮貌的人生裡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然而他也沒這麼做。
在她舉著包子和豆漿舉到手發酸,才聽見他問:“給我的?那你吃什麼?”
單善愣了愣,下意識地看了眼懷裡揣著的麵包。
戴鐸就懂了。
那立在她麵前的身影壓了下來,在她完全沒反應過來前,冰冷的冰雪味道從鼻息擦過,穿著羽絨服的手臂伸過來,從她懷裡拎起了塑料袋,打開來,看了眼。
小賣部的便宜麵包,都是明天過期的。
——單崇要是知道他天天撅著屁股攢錢,妹妹就他媽在學校吃臨期打折麵包,也不知道會不會半夜咬著被窩哭出聲來。
他掀起眼皮掃了眼坐在輪椅上的人,伸手,修長而冰涼的指尖壓上了她溫暖的手腕,將她拎著人騰騰早餐的手臂折回去,讓包子和豆漿回到她懷裡。
“這就行,”他把麵包隨手往自己的桌子上一放,“你走吧。”
教室裡除他之外唯二二人再次展現窒息的瞪視。
過了一會兒,單善反應過來,“啊”了聲:“那個是紅豆麵包——”
戴鐸:“?”
單善:“你不是不吃甜的嗎?”
戴鐸:“現在吃了。”
單善:“?”
茫然。
戴鐸:“還有事嗎?”
單善:“倒是沒有——”
戴鐸:“行,走吧。”
單善:“?”
戴鐸:“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