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就和外麵飄著的雪一樣。
單善坐在輪椅上,任由她哥大概率故意的——像是野狗抖雪似的把外套上的雪全部撲棱到她臉上,在她驚天動地還要故作溫柔的噴嚏聲中,他把衣服掛上。
走到戴鐸身邊。
雙手插兜,站在他旁邊,低頭看他打了一會兒遊戲,抬腳,一腳踩在他的肩膀上。
戴鐸肩膀搖晃了下,抬起頭看向身邊的人,臉很臭,他抬手把他的腳推開:“乾什麼,在樓下被狗咬了?”
單崇保持著雙手在口袋裡的姿勢,腳滑落在戴鐸的大腿上,回頭看了看單善——
意思是,看到沒,這種不說人話的玩意兒你也喜歡,是不是眼瞎?
還喜歡不?
敢點頭我就一腳踩死他。
單善沉默了三秒,說:“我開玩笑的。”
在戴鐸茫然的目光中,單崇拿開了自己的腳。
“跟你哥告狀?說我壞話?”戴鐸品到了空氣裡的玄妙,問,“你剛才在副本裡用你哥的號一口沒奶著我我說你半句了?”
可惜就是品了個寂寞。
單善:“幼稚。”
戴鐸:“行。然後還當麵罵我。你牛逼。”
單善:“……”
……
然後整個寒假戴鐸就像是單善家中花盆裡的一朵蘑菇。
意外出現,穩穩紮根,且茁壯成長。
從偶然某天起床睜開眼就看見暗戀的人,變成了每天起床睜開眼就看見暗戀的人。
好像也沒什麼了不起又驚天動地的大事發生,隻是一下子就變得熟悉起來,也發現對方並不是自己想象中那樣來自冬日的溫柔的神……
造孽的是已經喜歡了。
哪怕對方是個沒素質的混蛋,隻要不是做出走在大馬路上突然伸一條腿出來絆倒要過馬路的老婆婆這種事,張嘴就是狗叫貌似也可以變成可愛的屬性之一。
很快就到了快開學的日子。
開學的前兩天戴鐸沒有再來家裡,聽說是忙著回家補寒假作業去了,單善抓緊時間收心,上了幾節網課恢複學習狀態,然後轉眼就開學。
寒假結束的時候東北其實還是很冷。
單善上學、放學還是要靠打車。
開學典禮那天到學校時,正下雪,雖然校園上空已經響起了《運動員進行曲》,但是操場裡都沒幾個人——
所有的人都窩在教室裡打開了廣播,就在班級裡完成一切儀式。
一會兒學生會會來檢查儀容儀表,新學期第一天,抓的挺嚴。
單善進教室的時候,膝蓋上放著個袋子,袋子外表看上去平平無奇,然而誰也不知道裡麵裝的其實是新任校草的校服——
畢竟這人租的房子裡沒有洗衣機,他也不買,也不會用……
整個寒假,衣服都是在單家完成的清洗,這其中包括開學前兩天送過來的校服。
然後他就像是忘記這件事了似的,再也沒有出現過。
逼於無奈,為了他們班的操行分不受牽連,在這開學第一天,單善還得給他當送衣服的保姆。
放下書包她和同桌嘟囔了句“上廁所”,不顧周圍人奇怪的目光,膝蓋上穩穩放著個紙袋,出發了。
出門右拐,上樓。
然後戴鐸不在。
對於開學第一天就有學妹帶著疑似禮物的東西上門,他班裡的人有些見怪不怪,上次和單善講過話的那個男生甚至給她好心指路:“前麵空地,他剛來東西都沒放就過去了。”
三樓拐角有一處空的開闊地,毛坯裝修,堆著廢棄的建築器材,原本可能設計的是教室……
後來不知道怎麼沒用上吧。
現在變成了學校小混混們逃課聚集地。
單善眉頭一簇,就覺得這人開學第一天就想翹課的話前幾天何必跟寒假作業過不去,一邊琢磨一邊搖著輪椅往那邊走——
還沒到地方,就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傳來。
“小子,你也彆太傲了,國外回來沒什麼了不起的。”
陰冷的聲音帶著變聲期特有的沙啞粗魯。
單善遠遠地就看見,三四個身穿高三校服的人,圍著個和他們差不多高、但是明顯沒他們壯的人,那人身上穿著件白色衝鋒衣,沒穿校服。
人影晃動,可以見他冷漠的神情,五官精致。
——不是戴鐸又是誰?
此時此刻,他被幾個高年級的人圍在中間,書包和一些白色塑料袋裝的東西放在旁邊,他神情沒有什麼變化。
隻是聽見那人威脅,眼睫毛抖了抖,懶洋洋地掀了掀眼皮子掃了麵前橫著的這幾個人一眼。
後退一步,彎腰撿起腳邊的一塊磚。
“彆廢話,一起來還是——”
他彎腰的空擋,從那些人得腿縫中間,看見不遠處的金屬反光。
他聲音戛然而止,眨巴了下眼,再彎腰看了看,於高三生□□,對視上一雙圓圓的黑眼——
坐在輪椅上,少女紮著乖乖的小辮,頭發柔軟地披散在肩膀,身上高一學生的校服裡麵好像穿得不少,鼓鼓囊囊的,一團。
“戴鐸?”
她嗓音輕飄飄的,“你在乾嘛?”
聲音遠遠傳來。
原本已經撿起磚頭的手指尖彈動了下。
指尖在磚塊上滑過,猶豫了三秒。
他扔了磚。
直起腰,平靜地瞥了那幾個高年級學生一眼——那雙眼冰冷而銳利,盛氣淩人,讓後者不由得微微一怔。
就好像一瞬間空氣都凝固了。
從一開始的沉默到達了囂張跋扈的巔峰,然後在所有人甚至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的時候,他身上那股威壓,又散了。
在這短暫的空擋,扔了磚頭的人轉身,彎腰拿起了之前靠著書包放的那幾個白色的塑料袋,繞開那幾個人,走到不遠處從牆根後麵冒出來半個腦袋的少女麵前。
塑料袋在她的麵前輕輕搖晃。
裡麵是餅,包子,蒸餃,糯米飯,豆漿,黑米粥,牛奶。
一隻手插在褲口袋裡,他用最酷的語氣說:“早餐。”
單善:“……”
單善:“你想撐死我嗎?”
戴鐸:“讓你選,你都吃了我餓死?”
單善沒選,目光繞過塑料袋,看戴鐸身後那幾個人。
沒看兩眼,下巴被一隻溫熱的大手捏住,強行掰回來。
“彆看那邊,跟你錘子關係……看我。”
單善望著他:“你要打架嗎?”
戴鐸:“乾你屁事。”
單善:“彆打架,被隊裡知道罰你。”
戴鐸:“彆管閒事。”
單善蹙眉。
眉眼間寫著“我要跟哥哥告狀”。
戴鐸:“……”
戴鐸:“知道了。”
戴鐸:“不打。”
少年轉過頭,對身後滿臉懵逼的高年級學生們用天底下最懶散、最沒誠意的聲音慢吞吞說:“對不起啊,雖然還是不知道做了什麼,但是總之多有得罪,你們走吧,拜拜。”
高年級學生們:“?”
少年腦袋轉了回來。
盯著麵前坐在輪椅上的管家婆,行思明天就去把電梯上通往三樓高二教室的按鍵給摳下來算了。
戴鐸:“行了沒?豆漿還是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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