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實都是說說而已,訓斥的並非真心憤怒,勸解的並非完全理解,同情的搖著頭發出“嘖嘖”咂舌音……
可是“感同身受”這四個字,從來大概都是一個笑話。
誰的生活不是一地雞毛呢?
想到這就索然無味了啊——
讓他們說好了。
反正不是第一次。
握著羽絨服的手逐漸放鬆。
“我可以把你的腿打斷,然後保證你不坐輪椅,在地上爬怎麼樣?”
薄涼輕蔑的聲音在他們不遠處響起。
一瞬間,世界又有些安靜。
單善呆愣地緩緩眨眨眼,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看見不遠處幾個小屁孩一副驚呆了的樣子。
一個身穿高中製服的人從她身後走出來,來到她身邊時,目不轉睛直視前方,將兩份打包好的早餐往她膝蓋上一扔——
男生長得真好看啊,陽光在他深色的高中校服周圍渡了一圈光暈,就像是日漫或者韓劇的男主,迎著光走來,將她擋在自己的身後。
在周圍人震驚又茫然的目光注視中,他一隻手拎著其中一個小屁孩的胳膊,將他拎起來,搖晃了下——
在他驚恐的“哇哇”大叫中麵無表情地問:“還嘴賤不?”
那些自小捧在父母和祖父輩手掌心長大的小孩,哪見過這場麵,瞬間臉嚇得蒼白,如鳥獸散開,丟扔自己已經嚇得嚎啕大哭的同伴還拽在高中生手裡!
其中一個,跑了幾步,還良心發現轉頭喊了聲:“殺人犯法!”
戴鐸甩了一串英文。
然後再小屁孩懵逼的瞪視中,笑了笑,露出了森白的牙:“聽不懂啊?我說,我外國人,中國法律管不了。”
小孩信了。
“嗷”地哭著跑了。
剩下被戴鐸拎在手中的小胖子,一張臉蛋濕漉漉的,從蒼白憋的通紅,“嗷嗷”叫著,四肢亂蹬——
戴鐸被他掙紮得晃煩了,就眉頭一皺,順手給他扔地上。
小孩連帶著書包“吧唧”一下坐地上,就哭,嚎啕大哭。
周圍人看著,也沒人上來管,有些人是看見了來龍去脈覺得活該不想管,有些人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敢管。
單善被一堆人圍在中間,看了看戴鐸——
沒等她說話,輪椅已經被他長臂一伸,重重一把拉了過去,她整個人在輪椅上晃了下差點兒一頭栽下去!
抱住懷中早餐的同時,她的衣領被人從身後粗暴地拉了一把,穩住身形。
人群猶如摩西分海給他們讓出一條道。
戴鐸推著她往學校方向走,身後小屁孩的哭聲從未停歇,但是也有了漸行漸遠的意思。
指尖輕輕從係緊了有些鼓脹的塑料袋上滑過,看著塑料袋上熱騰騰水蒸氣凝結成露滴在白胖圓滾滾的餃子上……
她低著頭。
“我不送你你是不是還不知道跟人說?”
身後平靜無起伏的聲音響起。
單善茫然地回過頭,對視上一雙清冷的雙眼——
他的眼睛生的好看,但是看著不和善,是那種精致的上挑鳳眼。
心裡“砰砰”跳了兩下,她點點頭,又搖搖頭。
“那些小屁孩不是第一次來了吧?”
她腦袋僵硬住,瞪著眼望著他,像是夜晚高速公路上,馬路中間遠光燈下驚恐的小鹿。
戴鐸就不問了。
收回了視線,目光平視前方,輪椅在石磚地上滾過發出有規律且單調的聲響,她慢吞吞把頭轉回去。
“你是加拿大國籍?”
她低著頭玩早餐袋子的蝴蝶結,沒話找話。
“你是不是腦子瓦特?”身後的人嫌棄地說,“加拿大人怎麼加入中華人民共和國單板滑雪國家隊?我騙他們的。”
“……”
是哦。
“但是就算是外國人,在中國境內犯法也受我國法律製裁。”單善又說,“初中政治課有學的。”
“所以這話對小學生說的,親測有效,有什麼問題?”
“……”
身後的人把“恐嚇小孩然後騙小孩”一係列操作做的理直氣壯,單善居然無言以對,就是那句並冰湖裡撈出來的石頭還冷硬的“我不送你你是不是還不知道跟人說”質問在她腦子裡回蕩……
如果她有腳指頭。
現在已經在鞋子裡摳了起來。
取而代之的是手中捂著的早餐袋子耳朵被她擰成麻花,又放開。
……
轉眼到了學校門口,通常情況下戴鐸買完了早餐,塞給她,就算是完成了自己一天的任務。
自然而然就讓她自己坐著輪椅慢吞吞進學校了——
但是今天沒有。
輪椅操控在他的手中,越靠近學校大門,周圍的同學越多,投來奇怪和驚訝目光的人也越多,身後推著輪椅的力道卻從未減弱。
校門口執勤的人在等待檢查校牌,所以堆積在學校門口的人越來越多,餘光看見很多人看見他們先是一愣,然後交頭接耳——
不算交頭接耳。
畢竟有些人甚至沒有控製音量。
看,一年級的單善和二年級的戴鐸,他們在一起噯?
戴鐸怎麼和她在一起?
他們認識?
他們真的認識!
我之前聽說戴鐸經常早上給她買早餐,看來是真的,我還不信呢!
那鄧翹呢?我靠,傳言是真的。
哇,什麼人都可以腳踏兩條船?
單善摸索著口袋裡的校牌手有點兒冷,借著低頭的姿勢,對身後仿佛耳聾了的人小聲說:“我自己可以。”
“你可以什麼?”戴鐸反問,“小學生都能欺負你。”
…………………………通常情況下,人們對於說“我可以的”殘疾人,並不會用上“你可以什麼啊”這種奇怪的句式反問。
單善覺得她也教不會他這種人類行為,於是抿起唇,有點兒沉默地抬起頭,望著他。
“還是你擔心給你的追求者看見?”戴鐸說,“他有紋身,還有前女友。他不正常,你也有病?”
“……”
他盯著她。
沉默了幾秒。
見那雙貓似的黑色瞳眸之中提到鄧翹毫無波瀾,隻是清晰地倒影著他的一張臭臉……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舒服了。
“校牌戴上,”他麵無表情地說,“我送你進去,彆想那些有的沒的——你哥說的,敢談戀愛,剩下那節腿也給你打斷。”
“……”
”他授權我親自動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