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陽在馬車上換好了衣服,教了封越幾句東北話,等到了宮中時,封越已學了個七七八八。
雖然封越說話時還夾雜了點四川口音,可大致也已成了形,這麼短的時間,他也不能奢求太多。
他想,這已足以令封越在楚和謙麵前表達自己的觀點了,若是有人問起封越這奇怪的口音,他還可以強行解釋是自己將封越帶跑了,反正整個後宮都已跟著他跑了,橫豎也不差封越這一個。
葉陽聽聞外頭爭鬥不止,不敢貿然離開馬車,封越更是嚇得瑟瑟發抖,他小心翼翼將衣服換了回來,又等了好一會兒,待天露魚肚白,外頭聲響方止,又過片刻,葉陽這才聽掠影聲音在外響起,同他們說已經安全了。
葉陽掀開車簾下了馬車,往外看了一眼,他們馬車外倒並無多少不同,不過多了幾名守衛,隨掠影一路護送他們進宮。
可待他們繞到宮門之內,一切便已變得有些不同了。
他還記得自己在夢中看見的描述,楚憐在逼宮之後回到長和宮,穿著繡鞋小心翼翼避開腳下的殘屍血肉,沒想到如今這景象竟在他麵前成真了。
他第一次見到這種場景,隻覺得胃裡不住翻騰,幾欲作嘔,可他必須忍著,他咬牙儘量避開屍體血泊朝前走,封越嚇得攥緊了他的胳膊跟在一旁,而掠影則小心翼翼與他說:“雲……雲侍君,你彆往地上看。”
葉陽:“……”
不行。
他這要是不往地上看,指不定就踩啥玩意裡去了,他敢不往地上看嗎?這鞋老貴了,他還想要呢。
掠影:“有我們在這裡,您不必驚慌害怕。”
葉陽強行鎮定:“我沒事。”
他在現實中工作這麼多年,雖然不是刑警隊的,但多少也見過些“大場麵”,他好歹有些適應能力,哪怕有說不出的惡心反胃,他也能強將這些感覺壓下去。
可封越不一樣。
封越是真頭一回見到這種程度的刺激場麵,這可和他以前看的什麼血/腥恐怖片不一樣,這是真死人了,他沒有辦法對這種場麵無動於衷。
封越乾嘔反胃,捂著嘴麵色慘白過了好一會兒,這才湊到葉陽耳邊喃喃開口,小聲道:“陽哥,我要吐老。”
葉陽也正屏息不願吸氣,艱難憋出一句話:“……你忍著點。”
封越:“……”
他們好容易到了長和宮外,便見層層禁軍包圍,雲凜還在外頭,見眾人來此,方同他們幾人點了點頭,令手下官軍讓開一條道,好令封越進去。
葉陽走到雲凜身邊,雲凜蹙眉看他一眼,見他已換回了男子裝束,不由小聲問他:“你不是沒帶衣服嗎?”
葉陽眨巴眨巴眼睛,假裝自己什麼也沒有聽見,蠻是天真的反問:“哥,你說啥?”
雲凜:“……”
葉陽知道雲凜比他自己都在意他的形象和麵子,如今長和宮外有這麼多人在場,他是絕對不可能大聲說出自己剛才穿了女裝的事情的,此事外傳未免太傷葉陽的形象,保不齊還要為外頭昏君妖妃的傳言再添一筆。
雲凜果真隻是皺眉,顯是覺得自己剛才受了葉陽欺騙,卻並未有再多反應,甚至主動讓開,好令他隨著封越一塊走進長和宮裡去,等葉陽從他身邊過去了,他方才忍不住小聲叮囑,道:“你小心一些。”
他們雖已經把楚和謙困在了此處,也已確定楚和謙再無外援,可裡頭局勢不明,他擔心楚和謙垂死掙紮傷到葉陽或是封欒,他便又輕輕扯住掠影,正要吩咐,掠影已搶先一步與他道:“放放放心!沈大人在,不會有事的。”
雲凜:“……”
雲凜想了想,除了沈少珩外,沈香凝也在裡頭,嗯,有沈香凝在,他很放心。
葉陽順著長和宮外的長階緩緩上行,不過一晚上未見封欒,他卻覺得好似已過了很多天,他恨不得走得再快一些,而宅家數年嚴重缺乏運動的封越卻走得吭哧吭哧,拽著葉陽的衣袖想數次想要停下來休息。
葉陽沒空休息。
他拖著封越一路走到了地方,掠影為他們推開房門,殿內數人都朝他們看來,葉陽也探頭往裡一瞅,封欒在桌案之後,身邊站著沈少珩與康寧,還有一眾禁軍護衛,楚和謙站在殿中另一側,身邊圍繞著的就是他這些時日收買的人馬,而沈香凝正靠在窗下看熱鬨。
封欒見來人是他,不免微微皺眉,可這麼多人在場,他不好多言其他,隻能將目光再轉到其他人身上。
他很快看見了葉陽身邊的封越,一時心緒複雜,而他不過將目光往下一移,便看見了封越緊緊扯著葉陽的胳膊。
封欒:“……”
封欒開始不高興了。
而楚和謙本是心神不寧,今□□宮與他所想的著實大不相同,他原以為封欒毫無準備,可反倒是他落了下風,如今他看封越在此出現,如同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脫口便道:“王爺來得正好——”
封越正因為方才那長階,爬得上氣不接下氣,全靠葉陽和掠影兩人將他硬拽上來,他猛然聽見殿內一個老頭開口說話,而葉陽湊在他身邊小聲告訴他那就是楚和謙,他幾乎想也不想,便喘著氣用葉陽教他的話脫口道:“彆吵吵!我不想當皇帝!”
楚和謙:“……”
葉陽:“……”
封欒:“……”
這是搶答吧!
那楚和謙還啥話都沒說呢,這封越咋還就搶答上了。
而封越氣喘籲籲罵出這麼一句話,見所有人都看著他,便猛地一頓,腦內一片空白,葉陽剛才教他的話他一瞬就忘了七七八八,支吾了一句,正不知所措,隻得將目光轉轉向葉陽。
封欒顯是更不高興了。
楚和謙停頓片刻,見封越說完這句話後便左右張望不知所措,他下意識便覺得封越這話並非是他心中所想,事到如今他也沒有其他法子了,隻能咬定自己原先的理由,他便硬著頭皮道:“王爺不必謙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