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保鏢們看大媽好像認識沈宴的樣子也不敢攔,任由她奮力地擠過來,大媽麵帶笑容:“原來你睜開眼了是這個樣子,和我想象的一樣帥!你不記得我了嗎?哦對,你不知道我是誰,我是那個清潔工,那天淩晨四點的時候,我上街掃雪,看到了你在路邊昏迷,身上都是血,周圍全是啤酒瓶和你吐的血,可嚇死我了……”
沈宴知道她是誰了——是那天救了他的清潔工大媽。
他後來沒見過清潔工大媽,托人給了她錢她也沒要,沒想到居然在醫院裡偶遇了……而且,還是在阮知微在他身旁的情況下。
是他最不想的一種情境下。
沈宴輕抿著唇,他沒有偏頭看阮知微的表情,也能大概猜出來她是什麼神色。
反正,不會是多麼好看的神色。
大媽還在說:“你現在好點了嗎?年輕人還是要愛惜自己身體啊,人死了就什麼都沒了,這麼帥氣的小夥子,乾什麼不好要半夜喝酒尋死呢……”
沈宴神色越來越不自然,他當然還是感激大媽的,如果不是大媽救他,他現在也不能站在這裡追妻了,隻是,沈宴並不想讓阮知微聽到這些。
他不得不出聲打斷大媽:“多謝。我現在好多了。之前有托人給你錢,沒收?”
“哦,”大媽像是才想起來這麼一回事:“就是順手打了個120,給我那麼多錢乾什麼,我怎麼敢收,倒是你,你那天的血真的是……”
“抱歉,還有點事,我們先走一步了,之後會聯係你的。”
說完,沈宴衝大媽點了下頭,然後他拉著阮知微就匆匆抬腿往外走,周圍的保鏢們也都齊齊跟上。
“哎,這小夥子……”隻留大媽在後麵不解。
沈宴和阮知微一路沉默地走進車裡,一直到上車,沈宴都沒敢回頭看阮知微的表情,而阮知微也異常安靜。
等坐到駕駛位上後,沈宴啟動了車子,隆隆的引擎聲作響,他語氣隨意道:“我送你回去吧?”
半點沒提剛才大媽說的話。
可惜,阮知微並沒有讓他躲開這個話頭,她的語氣聽不出情緒:“大媽說的,是什麼時候的事?”
車裡的氣氛一秒沉寂了下來。
沈宴安靜了很久,安靜到阮知微以為他都不會再開口的時候,沈宴才低低問:“你一定要知道嗎?”
“你覺得我沒有知道的權利嗎?”
沈宴頓了兩秒,終究還是決定說出來:“蘇禦和你紅毯告白的那天。”
既然她想知道,既然他沒瞞住,那他就如她所願。
“為什麼會吐血?”阮知微越想越不能理解:“是喝酒導致的嗎?就因為蘇禦的告白嗎?”
阮知微記得沈宴胃不好的,他連酒都不怎麼喝,她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做菜都很清淡,還會給他熬小米粥養胃,那時候沈宴從來沒有犯過胃病。
而他居然在明知自己胃不好的情況下還喝了那麼多酒,阮知微都不敢想象清潔工大媽說的那個場景,沈宴周圍都是血,昏迷不醒的樣子……想想就覺得心悸。
他是真的想死嗎?因為她?
沈宴瘋了嗎?
“我原本沒打算說,”沈宴默了默,忽地自嘲地彎了下唇:“感覺像賣慘,我覺得要靠你同情才得到原諒的話,有點道德綁架的意思,我不想那樣。沒想到陰差陽錯之下還是讓你知道了。”
“那乾脆都說了吧,”沈宴的手放在方向盤上,他直視著前方:“說之前我們先說好,微微,無論我怎麼樣都是我自己的選擇,你不必覺得內疚,更不必為此負責,懂嗎?是我想這麼做,和你沒關係,所以你也不用難受。”
提前打好招呼,沈宴才步入正題:“那晚上,我確實喝了不少酒,喝酒的時候其實也沒想死,隻是不想活了。因為覺得要我孤獨地活著看你和其他男人在一起恩愛,對我來說太殘忍了。”
沈宴語氣緩慢地講了那晚蘇禦開門的場景,他在蘇禦家看到的床上酣睡的阮知微,以及那一晚他哀莫大於心死的心情。
那大概是他最難熬過去的一晚上。
大媽沒有發現他的話,或許他真就死了吧。
而阮知微,在聽完了沈宴講完的那些之後,她整個人都處於震動之中,蘇禦做了什麼,她完全不知情。
那居然是蘇禦做出來的事,明明她和蘇禦什麼都沒發生,蘇禦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啊……
沈宴知道阮知微在疑惑什麼,他黑眸中掠過涼意:“人有千麵,我不否認蘇禦有好的時候,但你也彆否認他有壞的時候,他喜歡你,耍點小心機讓情敵知難而退,也不是不能理解。這也是那天我打他的原因,其實我怎麼樣倒無所謂,但他利用你,陷你在如此境地,就不行。”
阮知微言語泛著蒼白:“但他說,他不喜歡我,拆cp也是公司的決定……”
“彆天真了,”沈宴輕嗤道:“你經紀人是有多蠢會讓你來幫他拆cp?明顯是他想這樣,微微,不要總把人想得太好,你還太年輕。”
阮知微說不出話來了。
她對蘇禦的印象一夕崩塌,曾經冷淡中透著溫柔的少年好像變得麵目全非起來,或者說,其實本來她就隻看到了蘇禦的一麵而已。
但像沈宴說的,蘇禦也有好的時候,蘇禦之前在劇組無數次幫她,阮知微都記得清清楚楚,所以即使現在知道了蘇禦做的其他事,阮知微也沒辦法做到立刻厭惡他。
阮知微還是相信,蘇禦不是有意的,他可能也沒想到拆cp的後果這麼嚴重,但終究心裡有了嫌隙。
阮知微不打算去質問蘇禦了,就這樣,以後慢慢疏遠吧。
“那你……”阮知微的心神回到了沈宴這裡,她終於明白那晚為什麼在蘇禦家樓下看到的沈宴會那麼難過了,平靜而絕望,那時他的眼神極其哀戚。
她甚至還看到了沈宴的眼淚,還有他扔掉驕傲求她的模樣,她本來不明白沈宴會做到這種程度,現在她才懂,因為那是已經死過了一遍的沈宴啊。
還是因為她而死。
阮知微從未想過她會影響沈宴到如此程度,更不知道,沈宴已經愛她愛得這麼深。
“從什麼時候開始……”阮知微還是想不明白他什麼時候這麼愛她了。
沈宴垂眸想了想,片刻後,他翹起嘴角,自嘲道:“我要是知道這個答案,我還會到現在這個地步麼。”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而知時,卻已太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