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孫姑姑發火向來是單方麵的,通常隻能聽到她喋喋不休地規訓教育人。
可不論旁的怎麼說怎麼做,徐漪都是篤定安靜的。
果然胡氏進到房中,徐漪端端正正坐在案前畫畫,仿佛孫姑姑的狂風驟雨與己無關。
“女君,近日可好些,明江掛念著你,囑托我多來看望你。”
胡氏一麵說,一麵在徐漪跟前坐下。
徐漪擱了筆,微微頷首,“多謝表哥掛懷,他如何了,可曾用刑?”
“不曾用刑,就是那地方潮濕陰冷暗無天日,明江瘦得沒個人樣,我這個做娘的瞧著,心裡真不是滋味,眼見出獄還沒個著落,可如何是好。”
胡氏來看望是假,來催促她籌錢是真。
徐漪就算再不喜胡氏,但柳明江的恩情她是必須還的。
她指了指滿地的書畫:“舅母,這幾日我將祖父和哥哥送給我的字畫都整理出來,我不便出門,你看看方不方便拿出去賣了。”
胡氏打眼一瞧,其中泰半都是名家精品,是難得的瑰寶,隨便挑上幾幅就價值百金。
胡氏本來這幾日被朱芷蘭挑撥的,對徐漪很有些防備和不滿來了,現在瞧著徐漪如此慷慨解囊,眼睛都放光,笑得合不攏嘴。
“勞煩女君費心了,我這就收拾拿出去典賣。”
胡氏高高興興地撫摸那些字畫離開,至於要來打探虛實的目的早就拋諸腦後了。
徐漪又道:“剛來長安時,舅母曾提過幾位富商夫人想要我的畫來著?我當時拒絕了,不知現在作不作數。”
胡氏一怔,而後歡欣道:“作數,當然作數!女君你,你願意執筆?”
之前提到過,徐漪在及笄之年就是長安城中有名丹青聖手,彼時,貴婦圈中都以有一副徐漪的畫為榮。
幾年過去了,徐漪的虛名還有些影響力。之前剛回長安時,胡氏為一位朋友討要過畫作。
卻因是商賈之流,彼時士農工商,商人在最底下一層,徐漪借故推辭了。
而今,徐漪願意自降身份,拿起畫筆,就為柳明江籌些銀錢,胡氏著實看到了徐漪的誠意。
“我待會就去打聽打聽,女君你先畫,不著急,等我聯係好了,再來跟女君說。”
香雪瞪著胡氏離去的背影,沒個好臉色。
雖不知道徐漪那日到底發生了什麼,但總歸知道是被欺負了,胡氏和朱芷蘭都脫不了乾係。
香雪小聲嘟囔:“我還是覺得方才孫姑姑說的對,胡氏她們都是拿不上台麵的小人,牆頭草隨風倒的,今日女君這麼幫忙,她麵上感激涕零,改日觸及自己利益,就會背棄出賣你,不值當女君您傾其所有,相幫相助的。”
原來孫姑姑知道徐漪打算將太傅的畫拿出去典當,還要給商戶之家畫畫,氣得不成樣子。
照孫姑姑看來,這些都是徐府門第的精髓所在,是鐘鼎世家最後的骨氣和麵子。
即便是餓死,也要抱畫而死,也要秉持名節,不能由銅臭沾染半分。
可徐漪已經打定了主意,不管孫姑姑如何反對,她都置若罔聞,最可氣的是徐漪永遠不動怒不吵架,孫姑姑怎麼趾高氣昂,危言聳聽,徐漪隻有一句:“我心意已定,姑姑無需多言。”
故而,才有胡氏看到的孫姑姑拂袖而去那一幕。
香雪洋洋灑灑說了一通,徐漪屏息作畫,好似沒聽到一般。香雪自覺沒趣,老實閉了嘴。
另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