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湧跟著她走,緩緩道:“東苑吵得很,我回房練琴。”
徐家子孫各有本是,徐漪擅長丹青,而徐湧將絲桐琴彈得出神入化。
他的琴房的確就在西苑。
徐湧道:“方才偶然見芳草鬼鬼祟祟的,也不大傘,身上也穿的單薄,便就覺得奇怪。原來是三妹在這兒。”
芳草的頭埋得更低了。
徐湧喚徐漪三妹,實則二人並非親兄妹,而是堂兄妹。
徐紹與柳氏隻有徐漪一個女兒,夫妻兩人相繼病逝,留下徐漪孤零零一人。
好在大伯家的兩個哥哥照顧破頗多,倒成了親哥哥,大哥叫徐潮,二哥就是徐湧。
徐潮年紀稍大,當時已經成婚。而徐湧和徐漪年紀相仿,兩人更加親近。
知是芳草路出馬腳,徐漪並未怪罪她,隻是淡淡點點頭,鎮定自如地對徐湧道:“那我先回去。二哥自便。”
正要走,徐湧把人叫住,“三妹在這兒作甚?”
徐漪反應極快,她從身旁的花壇裡順手撿了一根鬆枝。
“我要堆雪人,叫芳草陪我撿些枝丫,拿做裝點。”
徐湧將手背在身後,衝徐漪抿嘴笑:“我家妹妹何時如此童真野趣了。”
徐漪早慧,心思比同齡人穩定成熟許多,這點徐湧再有體會不過了。
徐漪此時還嘴硬,“我一時興起。”
徐湧長長地哦了一聲,攏著袖子,悠然道:“晏家那公子確實文武兼備,人物出眾,卓爾不群。難怪祖父喜歡他,我瞧著也喜歡。”
什麼叫也。
徐湧這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
徐漪閉了閉眼,有種該來的總會來的覺悟。
她走近一些,問:“二哥會告訴祖父嗎?”
徐湧轉頭瞧了瞧這位向來四平八穩,看似循規蹈矩的妹妹,在她眼中,徐湧看到了難得的羞怯和緊張的情緒。
未幾,徐湧道:“告訴祖父什麼?”
徐漪眉眼舒展,釋然一笑。
大哥徐潮像祖父,更像個長輩。而徐湧從小就最是懂她知她,事事都會站在她這邊。
聽徐湧這樣說,徐漪趕忙搖頭,柔聲道:“沒有什麼。”
徐湧:“既無事,那你快隨哥哥我回房取暖,小心著涼了。”徐漪頷首,跟著徐湧回屋了。
不經意間,她還是回頭看了一眼,那個角門。仿佛晏楚還在角門外,那個巷口,朝她回首。
從往事回到現實,這天,晏楚又在一個巷口等著徐漪。
徐漪一下子就想起了當年的那個雪夜。
待嬋奴和下人們都去歇息了。
徐漪坐在油燈下,再次拿起畫筆,聽著院中細碎的蟲鳴。
她不知何時,緩緩走進了夢鄉。
那一夜,徐漪又夢到了當年場景。
那是晏楚在風雪中朝自己揮手的畫麵。
儘管她實際上看不清楚,但她卻能想象得到,晏楚雖然臉上血痕斑斑,可他的眼眸明亮,牙齒潔白,笑容動人,充滿了勃勃生機。
在夢中,徐漪坐在桌前畫畫,姑姑和嬤嬤們隔著一道屏風收拾衣物,人影投在屏風上,伴著水汽藥香,雲霧騰騰的,恍恍惚惚地不真切。
她們閒聊起女君到了議親的年紀,該配怎樣的郎君。
徐漪趴在桌上,手握丹青筆,心內想著:“我自己的夫君我已經選好了。”
而後屏風被人轟然推倒,雲霧繚繞中映襯出祖父的身影,嗬斥她:“怎麼能做出如此離經叛道、寡廉鮮恥之事。”
祖父的喝罵猶如暴雷,震得徐漪心肝發顫。
二哥徐湧的聲音遠遠地傳來,似乎在喊:“祖父,她知道錯了,她知道錯了。”
“你閉嘴!”
大哥徐潮甚至提著一把寒光劍,對徐漪的眼神猶如仇敵般,他冷聲道:“不如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