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3日，上午11點40。
經過一番折騰，所有人都趕到地委教育處附近的照相館。
陳凡走在最前麵，第一眼便看見照相館門外排著的長隊。
第二眼，才看到“光榮照相館”的招牌。
楊書記本來頗有些意氣風發，想著待會兒用什麼樣的姿勢拍照，等他看見照相館外麵的長龍，不禁傻了眼，“怎麼這麼多人？”
說著便看向陳凡。
陳凡略顯尷尬，“大約是英雄所見略同，大家都跟我想到一塊兒去了。”
這時已經過了12點半，眾人從照相館出來，楊書記左右看了看，對著陳凡說道，“還有什麼事？”
小姐姐接過介紹信，再看看陳凡的臉，莫名其妙的就紅了臉，“哦，我們主任提前交代過，你跟我來。”
相比之下，內陸地區的考生確實要幸運得多。
本來進攝影棚之前，他確實是想插隊的。因為有預約嘛，可以說是公對公，誰來查都不怕，也談不上破壞規矩。
趕在照相館工作人員發問之前，陳凡已經瞄準一位小姐姐，上前兩步拿出介紹信遞過去，小聲說道，“同誌你好，我是南湖公社盧家灣生產隊的，前天下午請教委江南大學函授站的郭老師幫忙跟你們預約了照相。”
小姐姐立刻上前，“就前天主任交代過的，孤峰縣盧家灣生產隊的人過來拍登記照。”
陳凡嗬嗬笑著跟他握手，“不敢不敢，今天我們隊裡的人過來拍登記照，麻煩您了。”
張隊長滿臉古怪地看著他，怎麼了這是？中邪了？
好不容易止住笑，楊書記才說道，“用小陳的話說，叫虛心接受、死性不改。”
小姑娘果然被笑容擊中，臉色紅了紅，“哦，那是我弄錯了。”
說話的時候，還輕輕拍了拍挎著的帆布包。
彆的不管，先搶占位置再說，如果陳凡前天打的電話管用，這裡隨時可以放棄，可萬一要是不管用，那不還是得老老實實排隊？！
於是一幫人馬不停蹄，又往回趕。
他厚著臉皮、露出無往不利的燦爛笑容，“不好意思啊同學，我不拍照，是之前跟照相館約好的，有公務。”
剛走了幾步，就聽見有人在喊，“你這個小同誌怎麼不講規矩？要照相到後麵排隊。”
陳凡，“開船去你姐姐那裡，她的單位距離江邊不遠，坐船更快。”
此時外麵等待的女生早已忐忑不安。
結果楊書記翻了個白眼，背著雙手便往江邊走去。
她也顧不得多想，彎腰說了聲謝謝，便將包裹放在一旁，跑進去端正坐好。
張隊長嘴巴一撇，“這麼說就沒意思了啊，難道你不想小陳留在盧家灣？”
直到出了攝影棚，拿回自己的包裹，才如夢初醒，回頭看了一眼，緩步往外走去。
就連攝影師，也不自覺地放慢了速度，腦袋湊到照相機後麵瞄準，“來，頭往左邊偏一下、額頭再抬高一點點，不要眨眼睛，笑一笑，好……了。”
他看著這個女生走出照相館，心裡不禁有幾分感慨。
陳凡拿視線瞄著他，老人家，你話裡有話啊？
陳凡笑著擺擺手，繼續往前走。
話音剛落，呂亞楠就連連擺手，“我就不逛了，要逛你們去逛吧，我回船上等著就行。”
他想著趁早拍完、人還少點，誰知道今天一下子來了這麼多。
這是出來之前，她和陳凡商量好的。
楊書記突然噗呲噗呲地笑出聲來。
最好是能夠找個盧家灣的媳婦，生上十個八個娃子，才算是在這裡紮了根。
此時此刻，她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便對著小姐姐和攝影師笑道，“沒事沒事，這些同學都排了大半天，還是讓他們先來吧。反正我們排在後麵也沒多遠了。”
楊書記眉頭輕挑，頓時來了精神，“怎麼說？”
小姐姐對他特彆有耐心，“他們拍照前就做了登記的，等5天後過來報號碼、再核對姓名就可以拿照片。”
陳凡循著聲音看過去，竟然是個小姑娘，還用大眼睛瞪他。
“哦。”
薑麗麗，“哦。”
就陳凡問話的功夫，攝影師又解決了兩個，他終於沒喊下一個，轉過身來問道，“什麼情況？”
你跟他好聲好氣地說吧，他就點著頭好好好，可是一回頭呢，該怎麼樣就怎麼樣，一點都不變。”
那個女生目瞪口呆，這就好了嗎？
而下一個人已經快步走了過去，小聲催促，“你拍完了。”
見麵的地方約在薑甜甜單位不遠處的江邊，這樣她父母過去也方便，薑麗麗過去也方便，還不怕被熟人看見。
小姐姐應聲便要出去，卻被陳凡攔住。
雲湖地區的就已經如此艱難，換成地廣人稀交通不便的內蒙、貴州等地，怕不是要跑斷腿哦。
沒有外人在場，薑麗麗用力呼出一口長氣，抬起頭笑道，“不用，我給他們都準備了禮物。”
楊書記轉頭看著他，“什麼問題？”
今天得等到什麼時候去？！
還好，沒等幾分鐘，裡麵就傳來攝影師的喊聲，她當即準備進去，可是剛掀起布簾，就看見另一個女同誌說道，“東西不要帶進來。”
直到上船的時候，陳凡才拉住楊書記，小聲說道，“楊伯、張伯，我和薑麗麗請個假，伱們先回，我們隨後就到。”
萬一要是留不住，好歹咱們這裡也出過這麼一個人物，還培養出一窩金鳳凰，把咱們這裡改造成了梧桐樹，賺得也足夠多啦。”
可進來這裡之後，看到那些滿臉緊張、甚至有些不知所措的“待考生”，他忽然就不想插隊了。
啥意思？
陳凡趕緊說道，“小薑家就是地委的，她將近四年沒回去，難得來一趟地委，就想順便回家去看看父母。”
家裡情況特殊，如果她回家去看父母，難免會惹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可是回一趟雲湖，不見一見又不安心，索性便隻見一麵，見完就走。
攝影師點點頭，“那就……”
這年頭排隊辦事，最怕的就是突然有人進裡麵，如果是工作人員還好說，萬一是開後門的……，媽呀、不活了！
張隊長也不多說，隻是路過他麵前的時候，乾咳了兩聲，以及給了他一個眼神，讓他自己體會。
楊書記看到這一幕，本來還想帶這些學生看看地委城市、激發一下他們上進心的想法，立刻煙消雲散，當即將手一揮，“都不逛了，回家！”
“想啊，可是想有什麼用？”
陳凡前前後後地看了看，找楊書記要來介紹信揣進兜裡，然後抬頭挺胸氣勢洶洶地往前走去。
小姐姐點點頭，眼神有些複雜，“江蘇知青，在某某大隊插隊，距離市區比縣城稍微近一點點，車票便宜1毛錢，所以就到這裡來照相。而且聽說為了省錢，她是從汽車站一路走過來的。”
陳凡視線一直跟著她，好奇地問道，“她應該是從下麵來的吧？”
他便對著小姐姐小聲問道，“同誌，請問一下，不用拿回執的嗎？”
黃鶯幾人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過了一會兒，楊書記抽了口煙，感慨地說道，“你、我，還有老肖、老葉，包括盧家灣大部分人，誰不想把小陳留下來？
他隨即走到照相機前，大聲喊道，“下一個。”
攝影師意外地看了看他，見他滿臉認真，不由得豎起大拇指，“陳作家，好樣的。”
陳凡也沒聽清到底是哪個生產隊，反正這個不重要。
陳凡乾咳兩聲，“既來之、則安之，先排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