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家灣主乾道上，陳凡騎著馬走在前頭，後麵是一頭騾子拉著板車，薑麗麗四人坐在板車上，劉丹揮著馬鞭，慢悠悠地往公社而去。
道路兩旁，一台台收割機在稻田裡來回穿梭，走到哪裡，稻穀就倒在那裡，有人跟在後麵將稻穀捆紮起來放在遠處，便立刻有人過來將其挑到田邊。
田埂上，有柴油機在發電，不遠處打穀機發出陣陣轟鳴，將稻穀脫粒，顆顆金黃的穀子嘩嘩嘩地流到籮筐裡，跟社員臉上的笑容一樣好看。
不過機器就這麼多，其他地方也不能乾等著，也有不少人揮舞著鐮刀在稻田裡收割。
秋收之後，由於缺少足夠的化肥，必須讓稻田暫時休養一段時間，以便恢複土地肥力，也就不用像雙搶時那麼趕。
割倒的稻穀不用挑走，直接在田邊用踏板打穀機脫粒。
陳凡一看她這樣子，趕緊站起身倒了一杯水，走過去遞給她，輕聲說道，“先彆著急，喝口水潤潤嗓子。”
四個女生都沒在意，捧著證明信歡天喜地地走了出去。
陳凡聳聳肩，看了她一眼，“不就是我們咯。”
曾經作為脫粒主力軍的拌桶，現在已經被盧家灣殘忍拋棄。
陳凡不假思索地說道，“先去縣裡報名，等名單送上去之後，就等著參加初試。初試時間定在12月6、7、8號三天，6號考語文和文綜或理綜，7號是數學和政治，8號是加試科目。
聽到這話，陳凡頓時眉頭緊皺。
所以這裡並不是一間簡單的辦公室，而是一個正規的單位，地址就在南湖完小門口不遠處。
陳凡騎著馬到了學區辦公室門口，往前看了看位於土坡上、隔著圍牆能看到三座平房建築的南湖小學，便翻身下馬，徑直走進學區辦公室的院門，劉丹也迅速指揮騾子跟進去。
辦事員捧著他的雙手，煙頭湊到火焰上點燃，輕輕抽了一口，昂頭看著陳凡，眼神頗有些玩味，笑著說道，“陳老師果然不一般啊，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再往裡走100米左右，便是南湖完小。
得嘞，人家都把攤子擺到了門口，那就過去吧。
陳凡注意到他的眼神，頓時微微一愣，他沉吟兩秒，轉頭看了看薑麗麗，說道，“你們去外麵等我一下。”
說完之後，黃鶯三人早已張大嘴。
陳凡笑著點點頭，“那時候我昏迷不醒，差不多昏迷了一天一夜，是小薑熬了那兩副藥，用勺子一點點給我喂下去的，要是沒有她，我估計也早就沒了。”
陳凡將水杯放在桌上，乾咳一聲，對著她說道，“薑麗麗同誌，抬起頭來。”
陳凡則上到二樓，想著要怎麼應對。
辦事員一聽，嘿，這不是剛才我說過的話嗎？
再看看陳凡，見他目光堅定，便笑著搖搖頭，“那我就厚著臉皮收下啦。”
辦事員瞟了一眼抽屜，笑容更加燦爛，他也不坐著了，站起身輕聲說道，“三個本地的肯定沒問題，就是那個小薑、是姓薑吧？”
陳凡想了想，輕輕點頭，“感謝忠告，謝謝！”
辦事員連連點頭，“醫生救人，確實應該感謝。”
陳凡，“第一個是我們隊裡的赤腳醫生張大夫，是他給我開了兩副藥，發了一身大汗，這才好歹保住一條命。”
陳凡雙手緊握，舉起來對著他晃了晃，“謝謝、謝謝。”
有了這批農機的加入，社員們不僅勞動負擔減輕了許多，連心情也更加愉快。
腦子裡轉了兩圈，他隨即說道，“坦白說啊，我們全單位的人都要感謝你，上級給我們下了任務，要求入學率必須要達到多少，以前我們也隻能勉強完成一年級入學指標，更高方麵的，實在是有心無力。
複試就是正式的高考，考試合格的，會被通知參加體檢，體檢的時間還沒有確定，不過應該是在12月下旬。
今年還要多虧了你，支持盧家灣擴建村小，還積極推廣獸醫和副業，讓生產隊的領導看到了知識的作用，所以其他四個生產隊也跟著開始重視教育，我們還沒怎麼努力，明年的任務就已經超額完成，這個人情我們必須記得。”
陳凡笑了笑，擺擺手說道，“沒有沒有，我就是做了一點為自己好的事，當不得謝。”
說完之後，他對著黃鶯等人打了個手勢，“戶口本都拿出來。”
回到家裡，時間還比較早，黃鶯她們便彙合安全兩夫妻繼續學習。
陳凡抬起頭看著她，頓了幾秒後，突然笑道，“怎麼死氣沉沉的？”
薑麗麗深吸一口氣，怔怔地看著他，又過了好幾秒，才開口說道，“剛才到底出了什麼事？”
如今是“包產到組”，隻要是認真掙工分的人，等年底清賬分紅，都少不了一份收入，所以雖然他們也眼饞能夠進副業單位工作的人，卻還談不上嫉妒。
等係好韁繩、停好車，陳凡大手一揮，當先進了屋子。
匿名信什麼的最討厭了，連人都找不到，還怎麼去找他友好溝通呢？
今天都已經4號了，他聽安全說，公社學區辦公室院子裡空蕩蕩的，估計該報名的都已經報完，才帶著她們慢悠悠地過來。
辦事員點了點頭，“嗯，聽說了，從水裡飄過來，是你們6隊的楊隊長把你撈上來的。”
劉丹抖了抖韁繩，驅使騾子快跑幾步，跟上騎著小母馬的陳凡，抬起頭問道，“陳老師，還有人沒報名的嗎？”
話音剛落，小母馬便一騎絕塵飆了出去。
陳凡臉色一變，正色說道，“你猜的沒錯，有人寫信投訴，不想讓你報名參加高考，……”
辦事員頓時來了興趣，好奇地看著他，“還有誰？”
薑麗麗抬起頭，滿臉茫然地望著他。
薑麗麗扶著板車擋板，看著陳凡的身影越來越遠，一顆心也不禁沉了下去，再看看手裡的證明信，似乎有千鈞之重。
辦事員同誌也不含糊，將基本信息登記好，啪啪啪啪連蓋了四個章，便將證明信遞回給她們。
話一出口，連她自己都嚇了一大跳。
不用問、不用找，進門就能看見一張大書桌，上麵擱了一塊紙牌，“高考證明開具處”。
雖然不要生產隊的介紹信，可身份證明還是要的，不然怎麼核實人員信息？
陳凡打了個哈哈，左右看了看，從兜裡掏出一整包過濾嘴玉蘭，用手蓋著放到半開的抽屜裡，輕聲笑道，“還請同誌哥指點！”
反正距離截止日期還有三四天呢，著什麼急嘛。
辦事員見陳凡竟然不吵不鬨，眼裡不由得露出幾分讚賞，雖然政策已經很明確了，可各級單位也不會忽視這方麵的東西，尤其是有些領導，寧肯少做、不做，也不願做錯。
原來聲音已經嘶啞得不成樣子，隻能勉強聽清。
學區辦公室也是如此。
辦事員抽了口煙，笑著擺擺手，隨即將話風一轉，說道，“陳老師，我有一句肺腑之言，當然，聽不聽在你。”
其實這也不能怪那些人，主要是拐彎太快了，之前事事都要的手續，這時候卻突然說不要就不要，天知道上麵會不會秋後算賬，他們當然要謹慎些。
他看著陳凡，正色說道，“所以我想提醒你一下，能幫就幫，幫不了就及時放手，省得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陳凡掏出煙遞過去，“同誌您好，我們是來開高考證明的。”
黃鶯趕緊問道，“陳老師，剛才你在裡麵聊那麼久，是有什麼事嗎？”
到了這裡之後，就跟考生沒關係了，後麵會根據分數和誌願發放錄取通知書，拿到了錄取通知書，辦好戶口遷移手續、帶齊資料，就可以在規定的時間去學校報道。”
劉丹一看，趕緊揮動馬鞭抽在騾子身上，“駕！”
辦事員同誌也不客套，順手又接了過去，看著陳凡笑道，“陳老師，聽說你要直接考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