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捐了?”
“捐了啊。”
陳凡在這座小院子裡轉悠了一圈,最後走到堂屋八仙桌旁坐下,見張文良依然滿臉呆滯,不禁輕歎一聲,“這個錢拿著燙手,還不如上繳了事。”
雖說那個陳凡明明不會遊泳,還一個猛子紮進了長江,幾乎不可能再回來,可這個錢確實不能拿,燙手的!
安全在另一邊坐著,點燃一支煙,說道,“小陳的做法是對的,一筆巨款拿在手裡,無異於小兒鬨市持金,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紅。
還不如學那些老乾部,去世前將存款都交給組織,既顯得高風亮節,還能避免很多麻煩。”
張文良咂咂嘴,似乎捐的錢是他的一樣,“一萬多啊,這要是以前,我一輩子都攢不到這麼多錢!”
這一年來,許許多多曾經被禁止的習俗又重新回來。
捐房子?
那就幾乎等於是自絕於人民!
陳凡走到書櫃前仔細觀看,裡麵的書基本上以機械和電子類專業書籍為主,既有國內的、包括翻譯版本,也有國外的原著。
而現在這些書,都讓他一股腦地給了陳凡。
正房三間,是“一正四耳”的格局。
陳凡立刻倒了杯茶給她,“水溫剛好,先喝口水、歇一會兒。”
除了這一麵牆的書櫃之外,東牆邊上,還有一架施坦威立式古董鋼琴。
陳凡點點頭,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大大的信封,打開封口倒出來,竟然是幾百張大大小小、各種各樣的票據。
卻又是鬨中取靜,距離主乾道隻隔了兩戶人家,門前的小道也不算窄,能容納兩輛汽車並行,就連路邊也栽有梧桐樹,既能防塵也能隔音。
後來自然也被楊廠長物歸原主,搬回來這裡。
頓了一下,又對著安全和張文良說道,“乾脆今天彆回去了,就在這裡住一晚,你們兩個睡一間房,她們睡兩間,我在書房睡,剛好夠住。
這架鋼琴是當年陳凡母親回國的時候,想儘辦法從美國帶回來的,後來嫁人、搬家,都一直沒有放棄。
隨後便看見安全隱晦地瞪了自己一眼,便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輕輕拍了一下嘴巴,轉頭看向陳凡,嗬嗬乾笑道,“不好意思啊,我不是那?意思。”
等調查的人一走,立馬請人把裡麵打掃乾淨,連破損的家具也做了更換,隻保留部分完整的老舊家具,算是給陳凡留作念想。
聽到這話,幾個女生才嘻嘻哈哈地往後麵廚房跑去。
說著把自己杯子裡的茶一飲而儘,起身就往外走。
劉丹迷惑地看著她,“陳老師的手風琴都是安叔教的,他怎麼會彈鋼琴呢?”
待會兒三虎哥去郵局打個電話,讓隊裡明天派一條船過來,咱們直接把兩台飼料機帶回去。”
她們擦了房裡,又發現後院的小花園早已被糟蹋得不成樣子,裡麵雜草叢生,連地麵都已經硬化,於是又從雜物間裡找出來鋤頭、鐵鍬,先一把火將乾枯的雜草燒點,然後將泥土翻了一遍。
前幾天公安廳的領導找上門查陳凡的事,他聽說老朋友的兒子還活著,還是全國知名的大作家、醫學專家,頓時喜不自勝。
那時候連機械廠都沒有,自然不可能有宿舍。
不過當年陳凡父母來雲湖的時候,是以“拓荒牛”的身份過來的。
又趁著建設北城廠區、鋪建下水管道的機會,在靠著餐廳的偏房旁邊建了衝水廁所。
中間是寬敞的堂屋,正堂後麵有個小小的雜物間。兩邊的屋子分彆隔成前後兩間,也就是總共4個房間。
你連房子都往外捐,讓其他人怎麼想?
尤其是那些去世前捐出全部存款的老會員、老乾部,是不是襯托出他們還存有私心?
而還活著的老乾部也會去想,你連房子都捐了,我以後要不要捐?
捐錢可以,但不能讓子女流落街頭吧。
甚至還在小花園中間建了一所涼亭,從風雨廊鋪了一條石頭小道過去,顯得格外雅致。
院子裡麵,差不多有800多平米的麵積,在中間位置用了近200平米、修建了三間半磚瓦房。
張文良自無不可,當即點頭同意,“行,我現在就去。”
陳凡父母買來後,又用了幾年時間進行改造。
唯一的問題是,如果讓李副廠長看見自己好不容易弄來的高檔龍井、被當成一匹罐泡大壺茶,估計能當場暈過去。
張翠娥也不推辭,捧起茶杯便咕隆咕隆一口喝乾。
也虧得當時搞破壞的那些人看到這架鋼琴沒砸掉,而是搬去了工會俱樂部,這才得以保存下來。
這些都是李副廠長給他的,說是隨工資補發的票證。
尤其是那些外語類書籍,包括翻譯類著作,都是他托人在上海外文書店找到的,花了多少錢他沒說,反正陳凡估計、少說也有上千塊。
他們將破舊的地方做了翻新加固,給房子裡原來的夯土地麵鋪上青石板,前麵的院子也用青磚鋪地,後院的菜園改成了花園,隻留了一壟地種菜。
楊廠長恢複工作以後,處理陳凡父母事情的時候,將鵲巢鳩占的一幫人趕走,又重新做了粉刷清理。
房子本身就通了水電,經過改造之後,現在的居住條件比幾十年後也差不到哪裡去。
然後在當時的城區邊上、距離選定廠址不遠的地方,接受了一位老鄉“贈送”的這座占地一畝多的清淨小院。
片刻後,一曲《黃河鋼琴協奏曲》彈完,陳凡緩緩合上琴蓋,站起身來,原地後轉,看向一張案幾上架著的小提琴。
陳凡也不管是不是真的隨工資補發,便一股腦地收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