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彭立刻笑道,“是野味酒樓吧,當然知道啦,那可是省城最出名的酒樓,連長江賓館有貴賓入住的時候,都要找他們幫忙,調野味和廚師過去幫忙做菜。”
陳凡有些不解,他記得老彭明明說的是野味餐館啊?
可是聽小彭的解釋,似乎應該就是那家。
小彭見陳凡若有所思的樣子,又解釋道,“野味酒樓以前確實是叫野味餐館,不過當年還隻是一家隻有兩間門麵的小店,賣的吃食也不多,最出名的是野味鹵汁麵,還有就是炸麻雀,解放前在省城就很出名,還有報紙報道過。
後來公私合營,規模擴大了一些,也有了新的店址,就改名叫野味餐廳。
我們省城對食肆的規模分得很清楚,根據桌位數量、餐廳大小,從小到大分彆對應餐館、餐廳和酒樓,酒樓是最大的。
現在的野味酒樓,有80多名職工,還有自己的捕獵隊、船隊和車隊。
他們現在的店是一棟兩層樓,一樓是大廳,可以同時容納上百桌人用餐,二樓是包廂,足足十個包間,專門接待外賓和貴賓。
你在省城遊玩,野味酒樓確實是必須去的地方,哪怕吃一碗野味鹵汁麵,也算來著了。”
等她說完,陳凡不禁笑道,“你對那裡很熟悉啊,是不是經常去吃?”
小彭撇著嘴連連搖頭,“吃不起、吃不起!”
頓了一下,又笑道,“野味酒樓最便宜的野味鹵汁麵,也比外麵貴得多,要1塊錢一碗,隻是因為大部分人都消費得起,才有很多人去吃,我去那裡也隻是吃麵。像其他野味菜,我是想都不敢想。”
她說著打了個手勢,眼睛瞪得老大,“一隻烤野雞,就要12塊!你敢信?!”
陳凡眨眨眼,12塊的烤野雞,似乎也不算太貴啊。
人家全聚德的烤鴨,也要8塊到10塊錢一隻呢,而且這還是打包價,如果在人家店裡吃,一隻12塊起,就這還供不應求。
不過回頭想想,一隻肥雞也才三塊錢,餐館裡弄個全雞鍋子,要不了10塊,那野雞既沒油、也沒多少肉,就吃個新鮮,12塊錢,確實不少了。
還有那野味鹵汁麵,竟然也要1塊錢一碗,彆人家的麵條都是論“角”賣,他家的已經到“元”了。
沒得說,絕對的高端消費場所。
不過還好,以陳凡的收入,還是能偶爾去那裡搓一頓。
就在他暗自思索的時候,小彭從抽屜裡翻了翻,遞給他兩張票,“給。”
陳凡看著她手裡的票,不禁有些奇怪,“這是什麼?”
小彭笑道,“野味鹵汁麵雖然貴,可是愛吃的人依然很多,所以他們區裡的財貿辦公室就特意印發了鹵汁麵的票。”
說著又往前遞了遞,“沒有這個票的話,可是買不到鹵汁麵的哦。”
陳凡滿臉古怪地接過票,問道,“是隻有鹵汁麵要票嗎?”
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票證上麵還真就寫著“野味酒樓鹵汁麵1碗”的字樣。
小彭點點頭,“買鹵汁麵的人最多,所以就要憑票購買。不過一樓也有便宜的吃食,比如他們的炸麻雀就很不錯,隻要3分錢一隻,還有麻雀麵,隻是口味不如野味鹵汁麵,很少有人會特意跑去吃這個。
至於二樓的風味美食,因為買的人沒那麼多,反倒不用票,什麼肉票、糧票都不用,隻要掏錢就可以。”
陳凡看著手裡的票,嗬嗬笑道,“聽著還挺新鮮。”
心裡卻在犯嘀咕,鹵汁麵1塊?麻雀卻隻要3分錢一隻?
小家雀也太沒有牌麵了吧。
他想了想,隨即看向小彭,晃了晃手裡的票,“你把票給了我,那你自己不就沒了嗎?”
不等小彭說話,他又笑道,“要不,我請你做向導,順便請你去野味酒樓吃飯?”
小彭聽了果然有些心動,那可是野味酒樓啊,好久沒吃過了。
可思索兩秒,還是搖了搖頭,“不用這麼客氣,就是兩張票而已。而且我剛上了一夜的班,實在沒力氣出去。”
她拿起台子上的紙筆,寫了一個地址,“這是野味酒樓的地址,就在主乾道上,你開著車過去很方便。不過,”
她看了看牆上的掛鐘,嗬嗬笑道,“現在才7點半,他們隻供應早餐,而你又剛剛吃過早餐了。要不先去逛逛其他地方,再去那裡吃午餐。”
陳凡點點頭,笑道,“也行。”
與小彭道彆之後,便出門上車,緩緩開出院子。
昨天到的時候是晚上,很多東西都看不清楚,現在再看省城,果然……也就那樣。
70年代的城市能好到哪裡去呢?
即便是江南省的省會,也極少有超過5層樓的建築。
相比同樣是千年古城的雲湖,省城某些地方甚至還略有不如。
不過有一點倒是真的,省城的道路確實比雲湖寬闊許多,整個市區範圍也要大兩三倍。
除了這些,好像就沒了。
難怪以後會把雲湖地區肢解,有這麼個小弟在下麵,省城很沒麵子啊。
開出小巷上了主乾道,沿著道路兩旁的,絕大部分都是兩三層高的樓房,一樓是門麵,二樓三樓看不清是住宅還是辦公室。
剛上主乾道沒多久,便看見昨晚兜了好幾圈、占地約有半個足球場大的文化廣場。
在文化廣場北端,是一座禮堂式建築,這裡便是工人文化宮。
此時路上滿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大部分人騎著自行車趕著去上班。
這時候可沒什麼自行車道,幾乎所有人都堂堂正正地騎在大馬路中間,連擠滿了乘客的公交車,也隻能哼哧哼哧跟在後麵,根本就不敢鳴喇叭。
如此一來,陳凡的小吉普混在自行車隊中,自然也快不起來。
好不容易等前方的車隊分批進入一家家單位,前方又有新的自行車加入。
陳凡也不著急,開著車慢悠悠地觀察一路的街景。
和雲湖一樣,省城也是丘陵地貌,一路上坡、下坡數不勝數。
然後一個上坡,這裡的建築突然高了起來。
陳凡驚訝地看著窗外,打量著一棟棟足足有8、9層的“高樓大廈”,由於離得有點遠,看不清大樓入口懸掛的牌匾,也就不知道是什麼單位這麼牛。
再往前開了一段,道路逐漸變窄,高樓大廈也沒了,變成一棟棟低矮的民居。
這些民居有高有低,低的是平房,高的也隻有兩層,而且挨得很近,從遠處看過去密密麻麻的,跟幾十年後的城中村很相似。
這裡應該就是省城的老居民區了。
反正也閒著沒事,他便將車停在路邊,一頭紮進小巷子裡。
結果十分鐘不到,又從裡麵鑽了出來,臉上還有幾分晦氣。
這裡的居住條件未免也太差了吧。
他剛走進巷子,就能聞到一股臭氣,這種老居民區裡麵,竟然連個下水道都沒有,遍地汙水橫流。
每隔一段地方,就有一個明顯是後來開挖的旱廁,陳凡路過時,還有不少人在排隊等著倒尿桶。
那股氣味,直接將他逼到另外一條巷子。
這條巷子稍微好一點,比剛才那條要寬一些,甚至能容納一輛輕卡車出入。
然後他就看見一輛拉著水罐的輕卡車慢吞吞挪進來,再往裡麵開了幾十米便停下,一人從駕駛室裡下來,拉起一根粗水管對準一個不到兩米高的池子放水。
剛才還空無一人的池子旁,幾乎是瞬間出現幾個身影,一分鐘不到,人群便將池子圍了一圈,每個人後麵都還有排隊的人。
陳凡走過去一看,原來是拿著水桶在接水。
所以這裡也還沒通自來水?
旁觀了不到一分鐘,陳凡便忍不住往回走。
還省城呢,就這?
不過,記得好像上海某些居民區也是這樣,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嗯,等過段時間去上海,一定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