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前段時間忙著挑堤,又有建水塔、翻新溝渠,亂七八糟的事一大堆,到這幾天才稍微空一點,我們打算分完紅之後,就跟你說這個事,正好現在黃老五說到這個,那我就提一下。
你也不要推辭,就這兩天,看是今天晚上還是明天晚上,在我家裡喝頓大酒,你看哪天合適?”
陳凡眨眨眼,當即笑容重新掛在臉上,說道,“隊長都發話了,我哪還敢不聽,你安排就行。”
楊隊長哈哈直笑,“行,就趁著今天發錢,喜慶,晚上到我家裡去喝酒。”
雖然事先沒有商量過,黃保管員和劉會計卻也不會反對,倒是有些認同。
是該請陳老師吃個飯了!
短暫的插曲過後,分紅繼續。
那桌上的鈔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等到最後,隻剩下一堆散票。
楊隊長將這筆錢攏在手裡,在桌上敲敲弄整齊,抬起頭說道,“今年的分紅就是這樣,啊,那個、錢不多,啊,錢不多。”
所有人站在場坪上,笑得後牙槽都露出來了,此時聽見楊隊長的話,也忍不住再張大一點嘴,哈哈哈地笑出聲來。
這還算錢不多?
一個工分值6毛錢,對比去年的6分5厘,翻了近10倍哦!
楊隊長說著自己也嗬嗬笑出聲來。
不過又迅速壓住,乾咳兩聲,繼續說道,“確實不算多啊,大家都知道,今年上半年是沒什麼產出的,到了9月份,才開始往外售賣,也就是說,今天的分紅,絕大部分都是最後那4個月的收入。”
話音落下,場坪上也變得鴉雀無聲,隻有小八在頭頂上飛過,“咕咕、咕咕……”
陳凡看了一眼,對著它招招手,小八立刻飛下來停在他肩膀上,翹了翹尾巴,閉嘴不說話,它左右看了看,跳著反過來,又跳到黃鶯肩上,這才安分下來。
楊隊長瞟了一眼八哥,繼續說道,“後來收益很好,雞鴨鵝都供不應求,而且種苗也不足,大隊上經過討論,決定實行分批次飼養,每買一批種苗回來,就發下來開始養。
這樣一來,倒是也有了好處,一個是飼料的壓力減少,另一個,就是隔幾天就可以出一批欄,雖然數量不多,但是能保證源源不斷,而且品質還更好、浪費也更少。
再一個,現在兔子也已經可以出欄。
我知道,你們有的領了兔子養,也有一些嫌開始的養殖期太長,沒有養,這些都沒關係。我要說的是,從現在開始,你們養殖的東西,都能夠產生效益。
那麼這個78年,我們的收入肯定還要再翻兩番,大家說說,我說今年的錢不算多,是不是有道理?”
所有人當即齊聲大喊,“是!”
楊隊長笑著揮揮手,“散了,都回家數錢去。”
一陣哄笑聲後,幾百人無組織無紀律地沿著坡道往村裡散去,隻是有些人在長籲短歎。
“當時我想著忙不過來,就沒有領兔子養,損失慘重啊,哪知道今年有這麼多分紅。”
“我也是哦,家裡就那幾口人,雞鴨鵝都忙不過來,還要養兩頭豬,每天起早貪黑,一天都沒歇過。”
“嗬嗬,多虧你們沒領,要不然我就領不到了。你們也不想想,陳老師都親自養兔子,這東西肯定賺錢呐。”
“你就是個馬後炮,要不是你們家人多,能忙得過來?”
“哎呀,無非就是早點起、晚點睡嘛,忙不忙得過來那是兩說,我就問你們,賺錢爽不爽!”
“賺錢是爽,但是一想到我沒養兔子,心裡頭就堵得慌。”
“沒事,我養了啊,回頭送你一頭兔子過年。”
“我就是看你養了才更堵。”
……
等場坪上人群散得差不多,民兵們也抬著桌子離開,楊隊長這才拿著那疊零錢走過去遞給陳凡,“給,這是薑麗麗的,她今年最後一個多月不在,秋收的時候也沒參加,加上平時也隻有七八分工,今年的工分就不多,隻有2256分,總共1353塊6,你點點,沒問題就簽個字。”
等陳凡接過錢,他便到另一條板凳上坐著,掏出煙散了一圈,點燃後等著陳凡數錢。
陳凡捏著錢,美滋滋地開數,去年薑麗麗的分紅隻有不到一百塊,今年卻有一千多,暴富啊!
那麼問題來了,今年的工分價值還不到去年的10倍,為什麼薑麗麗的工分更少,分紅卻比10倍更多呢?
因為每年的分紅,都要扣除口糧、油、棉花等預支成本,當基數小的時候,成本過大,餘額自然少。當基數足夠大,而成本不變,餘額自然更多。
在陳凡身後,黃鶯她們看著陳老師替薑麗麗領錢,都不禁互相看了看,神色黯然。
本來以為麗姐走了,她們還有機會,沒想到這都已經代領分紅了,估計已經確定關係了吧。
陳凡很快數完,折了兩下揣進內口袋,點頭說道,“對著呢。”
楊隊長笑了笑,先將賬本遞給他,“簽你的名字,按個手印。”
等陳凡簽字畫押,他掏出煙遞了一支,正準備說話,突然聽到一陣自行車鈴聲。
眾人抬頭看去,隻見幾個小隊長騎著車聯袂而至。
楊隊長趕緊站起來,邊走邊說道,“今天什麼風把你們吹來了?”
12隊的隊長侯成根緊捏刹車,車子停在楊隊長麵前,車後座上的是11隊隊長萬啟堂。
後麵幾輛車也迅速停住,10隊長蘇玉軍、9隊長鐘子洪、8隊長齊占忠、7隊長唐先軍,盧家灣靠東邊這一排的幾個小隊長,竟然都到齊了!
6個人四輛車,趁著侯成根和楊傳福寒暄的時候,蘇玉軍從車後座上跳下來,直接衝著剛站起來的陳凡走去,揮著手大聲喊道,“陳老師,今天到我們隊去吃飯哈,我那裡都準備好了,老彭也過來作陪,搞幾隻野味……”
不等他說完,齊占忠就極其敗壞地喊道,“蘇玉軍你不講武德,竟然搞內訌,就該把你拉出來批判!”
楊傳福一聽,就猜到他們是來乾什麼的,當即喊道,“你們都來晚啦,陳老師今天就在我屋裡吃飯,剛才可是當著我們全小隊的人答應的,你們要請客也隻能往後排。”
一陣笑鬨過後,陳凡總算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這些小隊長的目的和楊傳福一樣,都是來請他吃飯的,原因也一樣,隊裡有孩子考上了大學的家庭,要擺謝師宴。
可是都知道陳老師忙,每天要到大隊部上班,還要忙著家裡的活計,又要經常去地委。
陳老師可是衛生處、機械廠和棉紡廠的高級顧問,還是作協的領導,那是要乾大事的人,怎麼能一天到晚去吃請呢?
於是幾個小隊長便和那些家長們商量了一下,乾脆用小隊的名義請,就由考上大學的學生和家長作陪,再把和陳老師說得上話的人都叫上,一個小隊就隻吃一頓飯,這樣也不會耽誤他太多時間。
本來商量好了章程,還沒定時間,今天一大早,11隊的萬啟堂就看見12隊的侯成根在河堤上騎自行車,他當時就覺得不對勁,……後麵很自然地,這一排的幾個小隊長就集體趕過來了。
陳凡聽完他們的話,不禁看了楊隊長一眼。
他剛才還以為楊隊長是為了給黃老五打圓場,才故意說要請他吃飯,他也順坡下驢就答應了。
沒想到這件事竟然是他們小隊長們商量好的,就連今天才來請,也是因為之前事情太多,騰不出時間來。
既然如此,他也很乾脆地答應。
反正今天才臘月17,就算12個小隊,每個都去吃一遍,也隻有12天,正好歇一天就是過年,那就吃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