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著抬起頭看著陳凡,臉上帶著幾分欣慰,“本來我還有些憂慮,擔心這種沉重會影響到一代人。而你的作品,讓我眼前一亮,也看到了對這種現實文學發展的方向。
我們當然要去客觀地描寫那些年發生的一切,但是描寫過後呢?是不是應該反思,並以此為鏡,避免這種情況的再次發生?並再進一步,通過這種反思,去創造更好的光明?!”
陳凡邊聽邊點頭,等巴老說完,本能地脫口而出,“嗯,反思文學比傷痕文學更有意義。”
巴老頓時兩眼發亮,“傷痕?反思?”
他嘴裡默默念叨,眼睛卻越來越亮,最終兩手一拍,“你的總結非常好,很有參考價值,我們的創作不應該停留在傷痕,應該更進一步,通過傷痕去反思!”
陳凡頓時目瞪口呆。
我說什麼了?
這下子不會把傷痕文學給一翅膀扇沒了吧?
他忍不住看了看薑甜甜,盧新華還是她的同班同學呢。
薑甜甜看到他的眼神,還以為讓自己發表意見,一顆心臟不禁碰碰亂跳。
自己麵對的可是巴老誒,也有我說話的份???
不過機會難得,從進門到現在,除了剛見麵打招呼,巴老就沒跟自己說過話,若是有機會開口……媽耶,好緊張。
但是想到陳凡的眼神,她心裡又湧起一股勇氣。
更何況,在這方麵,自己確實有發言權。
當即深吸一口氣,輕聲說道,“我、我是有過切身經曆的。”
她一開口,便吸引了巴老和陳凡的目光。
陳凡雖然奇怪她會開口,但肯定不會攔著她不讓說。
本來今天帶她過來,就是為了介紹給巴老認識。
作為複旦中文係的萌新,一開始就認識文壇巨佬,更能刺激她對文學的野心,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此時她竟然有勇氣說話,又讓陳凡高看了她一眼。
而巴老則饒有興趣地看著她,也沒有打斷她的話,反而抬手示意了一下,讓她繼續往下說。
薑甜甜看到巴老的示意,本能地轉頭看了一眼陳凡,看到他肯定的眼神和臉上的微笑,心裡一下子就平靜下來。
雖然還有幾分緊張,但已經不影響正常說話。
她輕輕咳了一聲,同時整理好思路,繼續說道,“其實我們家就是有這樣的經曆,在當時經曆那一切的時候,尤其是隻有14歲的妹妹要去農村,真的非常惶恐無助,感覺整個天都黑了。
但是在天黑的時候,這個世界並不是隻有黑暗。曾經我父親幫助過的村民、工廠的職工,他們都伸出過援助之手,這一雙雙手,就像一盞盞燈,為我們照破了黑暗、看到了光明,……”
說到這裡,她突然停下,轉頭看向陳凡。
如果說彆人的幫助是燈盞,那他就是天上的明月,讓整個世界都亮了!
愣了好幾秒,陳凡見她還不說話,不禁有些捉急,忍不住瞟了一眼巴老。
卻發現此時老人家正低眉搭眼若有所思,便抿抿嘴沒有吭聲。
薑甜甜看見他的表情,頓時回過神來,瞬間血氣上湧、臉色通紅。
還好巴老沒有看她,趕緊深吸一口氣,平複好心緒,繼續發表自己的感悟。
等她說完,巴老才抬起頭來,滿臉嚴肅地點了點頭,“小姑娘,你的想法很有道理,也有非常高的創作價值,如果你能將你自身的經曆,通過文學化之後創作成故事,一定有很高的閱讀價值。
人可以身處黑暗,但是不能隻看見黑暗,反而更應該向往光明。這不僅僅是當年革命先輩的行動,也是我們文藝創作人的指導綱領。”
陳凡聽在耳裡,一句話憋在嘴邊,好險差點就埋了顧誠。
顧同誌最出名的就那麼一句話,要是讓他說了,可就沒了!
見巴老竟然對自己表示肯定,薑甜甜瞬間再次血氣上湧,一張俏臉紅的要滴
出血來。
不過這時候不用擔心被人誤會了。
陳凡在一旁笑道,“巧了,她就是複旦中文係的新生,以後也會走上文學這條路。回頭在上海學習生活,還要拜托您有空的時候照看一下。”
巴老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是不是沒有這個小姑娘,你今天都不會過來找我?!”
薑甜甜聽到這句話,恨不得地上有條縫鑽進去。
巴老也會打趣人的嗎?!
陳凡則立刻一本正經地搖頭,“那肯定不是,若不是要接應她們上學,我早就來拜訪您了!”
那語氣誠懇得喲,比鄭耀先說自己是紅黨還真誠。
然而巴老卻不信。
他哈哈笑了兩聲,對著薑甜甜說道,“你們學校有幾個作協會員,我會跟他們打聲招呼。平時周日沒課、也沒有學生活動的時候,你可以到《上海文藝》雜誌社來,跟幾個編輯學習怎麼看文章、寫文章。”
薑甜甜蹭地一下站起來,對著巴老深深鞠躬,“謝謝您。”
巴老擺了擺手,又示意她坐下,隨即輕聲說道,“文學需要新鮮血液,之前荒蕪了十幾年,老的已經老去,新人卻沒有成長起來。”
他說著看了看陳凡,“目前就小陳一個可堪培養的年輕人,但是遠遠不夠,我們希望的是百花齊放,有源源不斷的新人加入,有更好的創作思路,文學之路才能越走越遠,華夏文化也才能越來越好,我希望你會成為其中的一員。”
薑甜甜感覺身體都激動得在顫抖,她用力點了點頭,“我一定謹記您的教導,為文學儘一份自己的綿薄之力。”
巴老笑了笑,轉頭看向陳凡,“怎麼樣,明天來作協,跟本地的作家們交流交流?”
陳凡嗬嗬乾笑兩聲,就隻是拜托您照看一下新人,怎麼還扯上交易了呢?這可不像是大佬風範呐。
不過巴老已經表了態,還直接提出要求,他還能說什麼?
便果斷地點了點頭,“正好想要跟上海的作家們學習學習,我聽您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