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凡看看他們四個,連酒都不喝了,紮著腦袋乾飯,有點不忍直視。
不就是老虎肉麼,至於這麼不講究?
然後他就知道,何止是不講究,簡直就是不吱聲啊!
好嘛,陳凡也不吭聲了,端起碗吃飯。
如果不喝酒的話,這年頭的人吃飯都快,尤其是壯勞力,吃起飯來、那叫一個風卷殘雲。
短短十分鐘,一桌菜便隻剩杯盤狼藉,不對,應該是碗盤狼藉,那酒杯就沒動過。
張文良放下飯碗,伸手抹了把嘴,緊接著打了個飽嗝,感歎地說道,“沒想到啊,這輩子竟然還有機會吃到老虎肉!”
楊隊長緊隨其後,舒服地摸了摸肚子,好奇地問道,“其他幾種是什麼?”
陳凡聳聳肩,指著菜碗說道,“這個是狼肉、這個是鹿肉、這個是黃羊肉、這個是豹子肉,野味就這些。”
劉會計放下筷子,心滿意足地說道,“這些已經夠夠的,老虎、狼,那都是猛獸啊,沒想到咱也有機會一飽口福。”
黃保管員連連點頭,“同意。”
陳凡看著他眨眨眼,“難得啊,黃保管員還有同意劉會計意見的時候!”
這話一出,張文良和楊隊長不禁仰頭哈哈大笑,黃保管員和劉會計卻鬨了個大紅臉。
黃保管員趕緊說道,“我們平時就是鬨著玩兒,又沒有什麼解不開的矛盾,哪有什麼仇啊。”
劉會計連連點頭,“同意。”
話音剛落,笑聲更大了。
滿足了口腹之欲,這時候他們才捏著酒杯細品。
張文良繼續剛才的話題,說道,“果樹苗每種都有五六棵,你一個人哪用得著這麼多?所以就每種給你留了一棵,其他的都另外種了一片,如果能成熟的話,大隊部也能多一片果林,回頭結果子的時候也有你的一份,還不用你打理,多好。”
陳凡聽他們這麼說,便點點頭不吭聲。
本來他也沒在意,隻要東西在盧家灣,還能跑得掉?!
張文良繼續說道,“至於你那些鮮花種子,都按你的意見種在前麵的坡地上,三種水稻種子呢,就種在後坡原來的水塘裡。”
“水塘?”
陳凡反手指向身後,“就是後坡那個以前挖泥挖出來的水塘?”
這時楊隊長笑道,“生產隊的水田都有種植計劃,哪怕一分地也不能挪作他用,你又買了水稻種子讓他們帶回來,我們想來想去,如果不另外開荒的話,也就隻有你家後坡那個水塘能利用起來。”
劉會計點著頭說道,“如果要開荒,就要把這些小山包子挖掉,那樣工程量太大,倒是那個水塘是現成的,可以直接利用,所以我們就把邊上修了一下,將裡麵的一點積水抽乾,直接改成了水田。”
黃保管員咧著嘴笑道,“那地方加起來還不到一畝地,我也就沒有登記上去,回頭等這塊田有了收成,先交給小隊保管,然後給你和黃鸝她們發口糧的時候,再發給你們。”
陳凡看看他們幾個,不禁啞然失笑,“行,就這麼辦。”
他隨後看向楊隊長,問道,“那些新知青都來了嗎?”
楊隊長輕輕點頭,“你剛走沒兩天,16個人全部過來報到。不得不說,這些人跟以前來的區彆還挺大,一個個都中規中矩,讓他們乾什麼、他們就乾什麼,每天跟著大家一起出工、一起下工。
就是晚上的時候會去後來建的那個學習室看書學習,當時楊菊她們不是還沒去學習報到嗎,我就讓她們過去輔導了幾天,聽說他們都有不小的進步。
反正現在一切正常,就這樣吧。”
陳凡眯著眼睛想了想,“這麼說,沒有刺頭、也沒有人特意打招呼?”
楊隊長毫不遲疑地搖頭,“沒有。”
陳凡沉吟兩秒,說道,“既然這樣,那咱們也不妨再往前走一步,等到兩個月滿,要是還跟以前一樣,沒有人喊苦喊累,那就多分配一點輕鬆的工作給他們。
反正這些人就沒有家庭條件差的,也不在乎隊裡的那點工分,讓他們多點時間去學習。回頭等我有空,也會偶爾過去給他們講一兩堂課,至於等到7月份他們能不能考上大學,就看他們自己了。”
楊隊長輕輕點了點頭,“行。”
話音剛落,他又抬起頭說道,“你說到講課,我倒是想起來了,咱們盧家灣完小已經建好,以前在南湖完小上課的學生也都回來上學,等今年四年級的學生考試合格,就會有第一批高小學生開始上課。
老師都是跟著考上大學的那些人學過的,教小學肯定沒問題,也都通過了學區的教師資格考試,算是持證上崗,正兒八經的村辦老師,可以拿大隊工分。
那天我跟老肖,哦,就是肖校長聊天的時候,他找我幫個忙,就給你帶句話,想請你有空的時候,去村小給同學們上幾堂課。”
旁邊劉會計哈哈一笑,接著他的話說道,“那些小家夥特彆佩服你,帶過的學生都考上了大學,說隻要聽了你的課,就也能考上大學,所以都想聽你講課。
老肖呢,為了激勵同學們的積極性,就找老楊幫忙,跟你說說好話,不過這事也不著急,等你什麼時候有空再去也行。”
陳凡毫不遲疑地點點頭,笑道,“行啊,這事又不難,難得小同學們喜歡我,這是我的榮幸。”
楊隊長哈哈大笑,轉頭對著劉會計和黃保管員說道,“看看,我說的吧,他一定會答應。”
桌上的飯菜都已經吃得差不多了,他們就著一點剩菜和燜飯,又喝了不少酒。
等到天色暗下來,才喝完散場。
楊隊長他們各回各家,張文良暈乎乎地就要去騎自行車,陳凡卻將他拉住,“等等,我跟你一起過去。”
張文良還以為他擔心自己酒喝多了,當即擺手說道,“沒事沒事,這才到哪裡,連半斤都沒有,想當年……”
陳凡轉身就往屋裡走,“你慢慢想當年,我拿點東西,給盧四爺和你大伯他們送過去。”
張文良臉色一垮,得,自作多情了。
不一會兒,陳凡便拎著兩個大籮筐出來,正好楊梅給小母馬套好馬鞍,牽著馬過來,便將兩個籮筐搭在馬背上,再翻身上馬,往5隊跑去。
張文良跟在後麵騎著車猛踩,“你慢點,等等我。”
陳凡回頭看了他一眼,“不是,你買的黑老鴰呢?怎麼沒騎那個?”
張文良黑著臉,“黑老鴰要汽油啊,隊裡搞點柴油還行,汽油能上哪裡弄去?!”
陳凡嘴角微抽,“下次我去地委,給你帶幾桶汽油回來。”
有機械廠無限量供油,他還從來沒有為汽油發愁過,哪能想到張文良連一輛黑老鴰的油都要操心。
唉,真可憐。
馬蹄急、車輪轉,很快便到了5隊。
陳凡往前看,隻見5隊的那排土磚房大多都黑燈瞎火,不禁有些奇怪,“今天什麼日子,都不在家?還是都不點燈?”
張文良哼哧哼哧地蹬上坡,沒好氣地說道,“搬新家了啊,有了新磚瓦房,誰還住這裡?!”
陳凡驚訝地看向他,“都搬啦?新房建起來這麼快的嗎?”
村裡從春節前開始建新房子,房型和布局都是陳凡設計的,按照他的推算,兩個月的時間,這中間還有春耕,能夠有四分之一的社員家庭能住進新房子就已經很不錯了,怎麼現在看上去好多人都住了新房子?
張文良騎著車跟他並行,嘿嘿笑道,“怎麼不快,所有的磚瓦和預製板都是從外麵買回來的,南湖公社的磚瓦廠和建築隊供應不上,我們就去縣城買,反正有貨船,運回來還不簡單?!
至於人工,以前當然是大工少、小工多,但是小工可以學啊。
本來村裡的壯勞力都幫忙建過房,不是什麼都不懂,隻要再有大工師傅指導,技術進步就非常快,差不多十來天就能學會砌牆,這樣建一座房子,隻要有兩三個大工看著,很快就能把框架建好。”
這時他們已經到了通往盧四爺的巷子前,陳凡拉停小母馬,問道,“盧四爺還在這裡?”
張文良點點頭,無奈地說道,“在呢,肖師父和我大伯都勸過他,讓他搬到大隊部後院去住,或者重新給他建一座小平房,他都不樂意,非要守著那個茅草棚。”
陳凡抿抿嘴,往巷子裡看了一眼,心裡愈發肯定盧四爺的寶貝都藏在那裡。
不過他也沒當一回事,盧四爺的寶貝再值錢,能有他腦子裡的東西值錢?
隻等時機一到,他就能賺到大把鈔票。
盧四爺那點東西,給誰不給誰都看他自己,陳凡根本就不在意,以前跟他玩尋寶遊戲,那都是跟老爺子逗樂子呢。
晃晃腦袋將這個拋到腦後,陳凡好奇地問道,“就沒耽誤春耕?”
張文良一腳撐在地上,看著他咧嘴直笑,“這個就要問你了啊。你弄了那麼多農機回來,咱們要是還愁春耕,那不是白買了麼。”
陳凡恍然點了點頭,“懂了。”
由於新增了那麼多農機,現在春耕對勞動力的需求已經大大降低。然後原來建築隊的師傅們也不再藏私,把砌牆的本事教給本隊的社員,使得會建房的大工數量激增。
如此一來,建房速度快了許多,也就理所當然了。
真沒想到,自己隻出去了兩個月不到,村裡就已經大變樣了啊。
搞清楚原因,陳凡果斷過河拆橋,對著張文良揮了揮手,“你先回吧,彆忘了跟張書記和張隊長都說一聲,待會兒我過去,哦,還有肖隊長。”
張文良嘴角微抽,推著車就走,都不想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