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便到了6隊的臨時碼頭。
直到此時,大船才靠岸停下。
今天盧家灣收船,肯定要慶祝一番,剛才楊書記便邀請了水運公司的田書記和崔寶章一起過來,就在這大船上,劉掬匠帶著一幫婦女同誌,殺雞宰鵝,做了好幾桌大餐。
一時間碼頭上滿是歡聲笑語,直到日頭西斜,楊書記才安排人用馬車把田書記他們送回去。
……
甲板上,楊書記一遍遍地用腳丈量著甲板,良久之後,才站在船頭,看著前方的拚裝小劃子船,感歎地說道,“咱盧家灣也有今天!”
葉樹寶點燃一支煙,狠狠地吐出一口煙霧,咧著嘴笑道,“鳥槍換炮,以後肯定還會越來越好。”
張隊長走過來說道,“越來越好是肯定的,隻不過,……”
他臉上帶著幾分猶豫,左右看了看,輕聲說道,“老葉,這條船這麼大,咱們每天的雞鴨能裝滿麼?”
葉樹寶頓時噎住,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我說老張,這麼喜慶的日子,伱能不能想點好的?”
肖烈文也湊過來嘿嘿笑道,“你看我就不提,就算要問,也是等回了大隊部,再去問三虎。”
張文良走過來,弱弱地說道,“那您還是現在問我吧。”
肖烈文看著他,“現在問你,能有好消息?”
張文良假假地乾笑了一下,“沒有。”
葉樹寶也算跟他是一條船上的。呃,好吧,好像他們四個人跟他都是一條船的。
肖烈文是張文良的半個師父加直接上級,葉樹寶和他一起負責副業隊的經營事務,張隊長是他親大伯,楊書記……,
葉樹寶瞟了一眼不遠處的楊興秀,心裡默默想著,就看他什麼時候管楊書記叫爹!
思緒飛過,葉樹寶乾咳一聲,輕聲笑道,“這事也不能怪三虎,之前交給他的兩個任務,收購活禽就完成得很不錯,帶著一隊人,每天都能買三四百隻雞子、鴨子回來。
就是打開外地市場這個不好弄,雙河縣還算好的,小陳已經打通了他們衛生局的關係,三虎子找過去,就在他們醫院門口開了兩家熟食店,生意也還過得去,一天能賣個八百一千塊錢,”
說到這裡,葉樹寶自己都覺得自己飄了。
什麼時候一天八百、一千的營業額,自己還瞧不上了?
晃了晃腦袋,將這個囂張的想法甩出去,他接著說道,“但是其他幾個縣是一點麵子都不給啊,一說起要開熟食店,他們就推三阻四,各種借口搪塞,一會兒不合規矩,一會兒說自有安排,反正就是不同意。
人家不同意,三虎子也沒辦法啊,總不能死皮賴臉跟人家死纏爛打吧。”
肖烈文驚訝地看著他,“哎喲,不錯啊,竟然連用了兩個成語!”
葉樹寶滿臉無語,“這個是關鍵嗎?”
肖烈文甩甩手,“行了行了,又沒人怪他。”
說著掏出煙杆裝填煙絲,拿葉樹寶的煙借了個火,抽著煙說道,“以前有小陳出馬,就跟打順風仗一樣,那叫一個勢如破竹,弄得我還以為搞副業很容易,咱們從賒種苗到開熟食店,一路都這麼順風順水地過來了。”
葉樹寶抽了口煙,嘿嘿笑道,“你也不錯,連用了兩個成語,看來沒少偷偷在家裡學習啊。”
肖烈文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繼續說道,“等到三虎子出馬,才知道辦副業有多難。唯一一個辦成功的單位,還是靠了小陳的麵子,拋開這個,如果讓咱們自己去跑,”
他說著當即連連搖頭,“難哦。”
張隊長抽了口煙,看著不遠處的河水,歎著氣說道,“乾什麼不難?以前我出去找零工乾,看見人家販賣小雞仔的,碰上下大雨,一筐雞能死完,哭都哭不出來。
前三四年的時候,就在青山公社,幾個外地來討生活的人,板車翻進了溝裡,所有家當都讓水給淹了,一個個恨不得當場上吊,要不是當地的生產隊幫他們撈起來,能救的救,又給了他們幾十斤米、幾床棉被,恐怕連那個冬天都熬不過去,誰不難?”
說完之後,他抬起頭看著張文良,正色說道,“但是千難萬難,都比不過當年咱們的隊伍打天下難,三虎子,你年紀還小,沒真正吃過苦頭,這次讓你碰個壁,未嘗不是好事。
難不怕,畏首畏尾才可怕,隻要你鉚足了勁往前衝,就一定能有柳暗花明的那一天。”
葉樹寶和肖烈文齊齊一驚,“哎喲,你也會連用兩個成語了哦。”
張長江兩眼一翻,“滾。”
張文良看他們開著玩笑,嘴角扯了扯,卻沒有笑出來。
頓了兩秒,他才重重地點了點頭,說道,“大伯你放心,這點小事不算什麼,回頭我還要繼續去闖。他們不給我開店,大不了我挑個籮筐,帶著做好的熟食,去那幾個縣的碼頭當貨郎去!”
張長江滿意地點點頭,“對咯,就是要有這個精神頭。”
聊完之後,葉樹寶轉頭看了看,“誒,小陳呢?”
聽到這話,其他人也跟著到處看,都沒看見陳凡的人。
這時楊興秀走了過來,輕聲說道,“剛才把田書記他們送走之後,小陳就跟我打了聲招呼,說喝多了,先回家了。”
張文良看了一眼跟平時略有不同的楊興秀,心裡直犯嘀咕,這姑娘難道吃錯藥了,剛才這麼好的機會,竟然沒來嘲笑我?
就在這時,楊興秀對著他說道,“你天天往外跑,這兩天就彆想這個事,好好休息一下,把慶典節目準備好才是正經,等忙完之後,再重新出發,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出成績來!”
張文良頓時渾身一抖,驚慌失措地看著楊興秀,這姑娘不會真吃錯藥了吧?
楊興秀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麼,當即二話不說,抬腿就是一腳,隨後話也不說,轉身就走。
張文良卻鬆了口氣,沒錯了,就是這個味道,看來沒吃錯藥。
楊書記在一旁都感覺沒眼看,隻能唉聲歎氣地搖了搖頭,“走吧走吧,大後天就要辦節目了,到時候公社會派代表過來觀禮,咱們回去再商量一下,看看有沒有遺漏的地方,可彆讓其他幾個隊比下去,鬨出笑話。”
張文良立刻說道,“那不可能,咱們的隊伍今年鬥誌特彆高,絕對能拿下第一名!”
肖烈文咬著煙杆、猛地吹了一口氣,將煙鍋裡的煙灰吹得噴出來,隨風而散。
他又在欄杆上敲了敲,背著手便往跳板走去,“多乾實事少吹牛,明天把你的人拉過來這裡驗一驗,就知道有幾分成色。”
楊書記他們也都跟著下船。
翻過河堤,往坡下麵走的時候,眾人便能聽見知青院裡傳來的手風琴的聲音。
楊書記笑著說道,“三虎子,看見沒有,彆的什麼都不說,單單小陳這態度,就值得你學習。”
張文良伸著脖子往院子裡看去,可惜被高高的院牆擋住了視線。
他沒腦子地點著頭往前走,很快便下了坡,走到知青院門前。
隻見院門敞開,院子裡麵,陳凡坐在椅子上,專注地拉著手風琴。
在他麵前,四個女生站成一排,表情嚴肅地唱著歌,“千滴汗水一棵苗、萬擔黃土一畝田,啊啊啊啊誒……,大旱大澇大力乾、大寨花開咱心間、大寨花開咱心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