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玄朱忘記了趕路,他自作主張打算留在這處住幾天。
腳下就是一寸方船,往沿邊一站,眼前儘是天水一線的美景。
闕玉用爪子拍了拍站過來的玄朱肩膀,“好好瞧瞧你眼裡就不會隻有修煉了,做人最重要的還是享受,隻有讓自己得勁了,乾什麼才會舒服。”
玄朱倚在沿邊,一雙黑黝黝的瞳子一晃不晃的望著他手指的地方。
闕玉還待再說些什麼,心中忽而一動。
他感受到孔弈的氣息了,那廝終於來了,比想象中要快了許多,看來一開始根本沒走遠,就在附近。
闕玉叫玄朱帶他下來,離近些看風景,實際上是為了走出一寸方船的防護屏障,否則憑他一個人出不來。
玄朱沒有懷疑,直接抱著他去了河邊,闕玉施法,在她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記,怕她又跑了,找起來不方便。
有了印記就像一根連接著她的線一樣,他跟著線就能輕而易舉尋到她。
等修為恢複,搜查她的蹤跡也會簡單許多。闕玉沒再多做防備,叮囑玄朱要一直在這裡等他,他去上個茅房之後便順著孔弈的氣息溜走。
孔弈離的不遠,似乎使了什麼手段,叫玄朱沒有察覺,隻有他一個人感應到位置,近在咫尺。
怕是那根羽毛的原因,被他帶在脖間許久,還曾經簡單祭練過,所以羽毛靠近他有知覺。
闕玉怕夜長夢多,路趕得很急,孔弈也在接近,沒多久雙方於一個竹林附近碰頭。
孔弈不是個廢話多的人,直奔主題問:“你想通了?”
那日他勸了半天都沒用,沒想到剛轉身離開,闕玉便自個兒反了悔,看來這事還是要自己衡量利弊。
闕玉終於意識到不分青紅皂白抓他的人就是壞,對他再好也是壞,想跑出來了。
果然,他瞧見闕玉點頭,“想通了,沒有法力不方便照顧她。”
孔弈:“……”
他摁了摁眉心,“這就是你的想通?”
難道不是遠離那個女子做回曾經那個逍遙快活的狐狸嗎?
闕玉攤了攤手反問他,“這不算想通嗎?”
孔弈無話可說。
闕玉表情認真了些,“其實是她現在需要我,以前我需要她的時候,她在,她要用我的時候沒道理我不管吧?”
知道孔弈的想法,應付似的加了一句,“至於跑不跑,等這事過了之後再說吧。”
他隻講過後再說,沒一口答應,所以就算到時候嘴上和做的不一樣,也怪不到他,是孔弈沒認真聽。
這點小心思孔弈自然看懂了,但是沒拆穿他。
他站在闕玉對麵,對他冥頑不靈的舉動很是頭疼,還想再勸勸他,以後回妖界,去青丘找他的族人不好嗎?
剛要張嘴,忽而想起他那個朋友,當初他也極力阻止過,好不容易修成化神期,讓另一個女人吃掉多可惜。
他好說歹說讓朋友再想想,隻要後悔,他就出手。
那是他唯一的朋友,被吃的時候他全程都在,就那麼看著。因為朋友不想讓他幫忙,隻好眼睜睜瞧著朋友一截截變少。
先是胳膊,再是腿腳,身子,內丹,最後是整個腦袋,什麼都沒留下。
那會兒他突然對妖的一生產生了懷疑,辛辛苦苦修煉了大半輩子,就這種結局?
他那時接受不了,現在望著闕玉,感覺他就是那個朋友,會步入一樣的悲慘下場,於他而講同樣理解不了。
雌性那麼可怕,為什麼要送上門給虐?
他這輩子都不會找雌的。
但這是他的想法,不是闕玉的。
也許闕玉和他那個朋友一樣,就是想飛蛾撲火,還覺得這個過程幸福呢?
他是不是該像當初似的尊重他的選擇?
孔弈最終也沒多說彆的,隻深吸一口氣,平息下心中的不滿,淡然道:“你要我做什麼?”
闕玉就等他這句話,“用你最大的力量攻擊我,次數越多越好。”
激出五方圓鎖內存的真元越多,他逃跑的希望越大,孔弈主外,他主內,裡外夾擊,又沒有玄朱阻擾,今兒應該能順利。
孔弈沒拒絕,“好。”
竹林位於山間,森林的一角,不多時裡頭忽而傳來一聲巨響,震的整個山林顫了顫,無數飛禽鳥獸奔走,四處逃竄離開。
玄朱在河邊站著,驀地歪了歪腦袋,看水裡的魚遊開,身邊有大型的東西擦肩而過,樹木瞬間收了枝葉,縮成一團。
它們在乾嘛?
一刻鐘後,闕玉跌跌撞撞從竹林裡出來,剛恢複真元,突然有些掌控不好,每一步都留下深深的腳印,適應了一段時間才能應用自如。
等這麼慢悠悠地回到河邊時,不出意外沒找著玄朱。
臨走前留下的印記派上用場,闕玉閉上眼,腦海裡冒出一根很清晰的線條,他順著紅色絲線輕而易舉尋到遙遠地方的白色身影。
正蹲在角落,手裡舉著一片很大的葉子,靜靜不動抱著膝蓋蜷縮著。
???
怎麼了?
他踩著落葉,一邊感受久違的力量回歸,不用穿的很厚,也不用很少就能抵禦外界的殘酷天氣,感覺可太好了。
一邊落在玄朱身旁,撩開下擺,學著她一樣蹲著,四處瞧了一圈,沒發現白色的、帶毛的‘闕玉’後不解問:“你在做什麼?”
少女對他莫名有一種親切感,昨天落在山林裡,有妖與她說話,她理都不理,但是隻要他問,她就會回應。
“我在躲雨。”
闕玉難得調侃她,“不找‘闕玉’了?”
玄朱煞有其事道:“我是一朵蘑菇,蘑菇是不會走的。”
闕玉:“……”
一會兒不見就變成了蘑菇。
“那真是巧了。”他也去一旁掰下來一片大葉,握住根係擋在自己頭上。
“我也是蘑菇,跟你一樣在躲雨。”
玄朱看了他一眼,挪了挪腳下,離他遠了一點,“你是毒蘑菇,我不會跟你待一起的。”
闕玉:“……”
他疑惑問:“為什麼我是毒蘑菇?”
玄朱和她以往似的,回答的很認真,“因為你是花色的,花色都是有毒的。”
闕玉低頭看了看自己,他恢複法力後身上套得是自己紫府裡的法衣,依著他的喜好,寶藍色配白色。
玄朱就一身的白,一點彆的色都沒有,登時顯得他這邊確實有點花。
“你等會兒。”
綠油油一片的森林裡,一道藍光忽而飛起,像流星劃過一般,轉瞬即逝。
過了一會兒,一道白光從遠處飄來,落在一個手裡舉著大綠葉、和其它蘑菇並列排在一隊、老老實實蹲在地上的少女身旁。
闕玉手裡亦舉著綠葉,招呼身旁的白衣少女:“你看,我現在也是白蘑菇了,沒有毒了吧?”
少女歪頭看了他一眼,似乎覺得他說的沒錯,點了點頭,默認了他的存在。
“白蘑菇和白蘑菇是可以互相依偎著躲雨的,這樣雨就淋不到了。”
雨是他掙脫束縛的時候破壞了這處的平衡引來的天地異象,下的很急,玄朱手裡隻有一片葉子,法衣能擋雨,但是她沒啟動,所以順著她的衣襟往她衣裳裡頭流。
“不好受吧?靠著我就舒服了,”闕玉忽悠她,“不會再被雨淋。”
少女現在怕是連三歲都沒有,輕而易舉被他哄騙到。
大樹下左邊的‘白蘑菇’挪了挪,向右邊的靠攏了些,右邊的‘白蘑菇’也移了移位置,更貼近另一隻‘白蘑菇’。
兩隻‘白蘑菇’就這麼互相抵著對方,腦袋對著對方的腦袋,真像兩隻菌類一樣,一動不動,呆呆地看著雨水不要錢一樣澆灌下來。
闕玉周身光芒閃過,法力湧進她那邊,開啟了她身上的法衣防禦,衣襟處鑲了一排的靈石,隻要啟動陣法就好,靈氣不用管。
他自己的法衣也是防護狀態,將雨水擋在外麵,一絲也進不來。
心中曉得功勞不是自己的,但還是不要臉的告訴玄朱。
“看,”他指著被防於外的雨水,厚著臉皮邀功,“我這隻蘑菇可靠吧,說依過來讓雨淋不到你,果然做到了吧?”
其實就是仗著她現在什麼都不懂,胡說八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