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雲夢來到永壽宮, 發現有些不對勁兒, 她之前在揚州的時候也是見過幾個伺候建寧的人，可這兒的人根本就沒有跟在建寧身邊的那些人。
建寧不在永壽宮！
“靜敏公主, 太後有請。”
雲夢跟著老嬤嬤進去，果然建寧不在屋中，因為今天是天氣不是很晴朗, 屋子當中光線很暗, 也沒有點蠟燭, 而且她聞起來總感覺有一股子黴味兒, 好像很久沒有人打理了，更沒有熏香去去味道。
堂堂大清朝太後居住的宮殿, 怎麼會有這樣的味道。
“你來了。”一道低沉的聲音傳出來，但這種低沉並不是那種低音火包，而是一種非常沉悶的感覺，好像說話的人被壓|在山下無法動彈一樣。
雲夢看著四周, 這裡的擺設也的不像是一個太後的擺設，太過沉悶, 看上去死氣沉沉的，在屋中伺候的這些人也都是低垂著頭, 一動不動，她竟然感到一種嚇人的感覺。
“彆看了, 建寧她不在。”坐在上首的太後緩緩抬起頭來。
雲夢看清楚之後也不由得一驚，這個人真的是太後嗎？距離她上次相見老了三十歲不止，猛地打眼看過去, 竟然比太皇太後臨終之前還要老，不過幾年沒見而已，她經曆了什麼，能夠把一個人摧殘成這樣？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太後應該比蘭太妃還要小幾歲呢，怎麼現在就變得這般模樣了？
“不知太後找我來所為何事？”建寧不在，明擺著就是太後找她，本來就沒有什麼交情，也就不不用廢話了，開門見山直接說吧。
“嗬嗬，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爽快。”太後笑了兩聲，但她的笑聲也是像是從地獄當中傳出來的一樣，陰暗嚇人。
太後也不廢話，坐直了身體，緩緩開口說道，“我想要知道那個賤人在哪兒。”
“誰？”
“毛。東。珠。”
雲夢心中驚訝，都過了這麼多年了，她竟然還記得毛東珠，不過想想也正常，畢竟毛東珠將她關了十多年，她沒有辦法不記恨毛東珠，可她這幅模樣如果是因為記恨毛東珠而形成的，那就有些傻了。
“太後說笑了，我可不認識什麼毛東珠。”
“嗬嗬，我剛剛誇你聰明，怎麼現在又做如此蠢笨的事兒了？”太後一雙眼睛直直的看著她，“你當然知道誰是毛東珠，而且你肯定隻道她在哪兒，即使你不知道，你也一定能夠找的她。”
“太後也是高估我的能力了，我已經十年沒有回來了，對於這裡的事情一點兒都不了解，我怎麼可能知道毛東珠在哪兒，並且將她找出來，不過我之前我可是聽說毛東珠被人給殺死了，就在皇宮當中，殺的那些人好像是姓歸的。”
“她沒有死，皇帝救了她，她跑走了。”
“皇兄還是念著舊情的。”雲夢感歎一聲。
“幫我。”太後已經有些乾裂的嘴唇輕啟，“太皇太後臨終之前留給我很多寶物，你幫我把她找出來，那些就都是你的，我知道你不缺錢，但也沒有人會嫌棄錢多吧。”
“錢雖然是個好東西，可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我不能幫你。”太後都已經說的這麼清楚了，雲夢也不拐彎抹角的了。
而且她的確知道毛東珠在哪兒，就是不能說。
“那你要怎麼樣才能幫我？”
“怎麼樣我都幫不了你，抱歉了。”雲夢說著轉身就要走。
後麵太後大喊了一句，“你難道就不怕蘭太妃遇到危險嗎？
“有本事你就漂洋過海的去對她動手。”之前她還有些可憐這個女人，終其一生都是被利用的，科爾沁用她接近將皇後的寶座收納在自己的手中，毛東珠利用她來掩蓋身份，也是一個無辜的可憐人。
但在她喊出這句話的時候雲夢就一點兒都不可憐她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最討厭被人威脅了，還是這樣毫無作用的威脅，沒有本事做到的事情，就不要說出來。
不過如果她真的能夠派人對蘭太妃怎麼樣，那她也就距離找到毛東珠不遠了。
從永壽宮回到養心殿，還沒進去呢就聽到裡麵一陣歡聲笑語，其中靈秀的聲音最大。
“母親你回來了。”靈秀見到雲夢站起來，“舅舅正和我說著你小時候的事情呢，你幫著建寧姨母鑽木取火，結果建寧姨母拿著那火去燒小太監的頭發，你們倆個還真是調皮。”
“皇兄你怎麼什麼都和小孩子說啊。”讓她以後還怎麼拿出來做母親的尊嚴。
“靈秀問朕你小時候的樣子，朕不過隨便一說而已。”玄燁也正式起來，“你剛剛去永壽宮了？建寧也在？”
雲夢點點頭，“四姐姐不在，太後怕她找我我不過去，便用了建寧做幌子讓我過去。”
“她找你有什麼事兒嗎？”
“問了四姐姐生母的事情。”雲夢想起太後不由得皺眉，她不喜歡她，就隻是因為她剛剛用她最在乎人的性命威脅了她而已。
胤礽已經是一個大人了，意識到雲夢和玄燁的這個話題可能涉及到了宮中秘辛，“皇阿瑪，五姑姑，兒臣先帶著表妹去宮中各處轉轉。”
“去吧，也讓靈秀見見她的那幾個表弟表妹。”
胤礽帶著靈秀離開，玄燁問道，“太後都和你說了什麼？”
“她讓我幫忙找到四姐姐的生母，她給我皇祖母留給她的那些東西。”
玄燁眉頭緊鎖，太後是皇祖母的侄孫女兒，再加上之前她被關了十幾年不見天日，皇祖母覺得對她有愧，給她留些錢財當做補償，但也隻是僅此而已。
他年幼的時候父親就離開了，不到一年母親也病逝了，是皇祖母從小教養著長大的，對皇祖母有著和對父母一般的孺慕之情，皇祖母的每一樣東西對他來說都有特殊的含義，故而他沒有下命令讓太後搬到慈寧宮去，他也準備下命令今後無論哪一任太後，都不可居住慈寧宮，日日讓人去打擾，無比要讓慈寧宮保持著皇祖母還在時候的模樣。
他如此珍而重之對待皇祖母的遺物，可現在太後竟然讓把皇祖母留給她的東西隨意散出去，隻為了報仇。
“皇兄，剛剛我去永壽宮的時候都驚呆了，她怎麼會便成現在這幅模樣了？”如果讓她說，她隻有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腐朽’。
好比沉浸在水井當中的木頭，從裡到外的腐爛，她之前十多年都如同正常人一般，怎麼這十多年變成了這個樣子？
“心中充滿了仇恨得不到釋放，無法解脫，隻能折騰自己了。”對於太後這樣的情況，玄燁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才好，他曾經也想過，隻要她想要好好活著，她還是天底下唯二尊貴的女人，往後日子少不了她的榮華富貴，但她並沒必要按照他所想的那樣生活，他也無話可說。
長舒了一口氣，不談論不相關的人，“皇兄，我已經出來幾個月了，今日我和你辭行，明日便帶著靈秀一起離開了。”
“也好。”忽然玄燁想到一件事兒，“朕剛剛聽靈秀說她是獨自一人乘船去歐洲，你這個做母親的也太不關心女兒的安危了吧。”
雲夢一聽不由得失笑，“皇兄你多慮了，靈秀怎麼說也是我十月懷胎剩下來的，難道我還能不顧她的安危嗎？雖然我沒有讓人貼身伺候她，可整個商隊都是我的人，靈秀那丫頭也是聰慧的很，遇到危險一定會先把自己保護起來的。”
“可你此舉的確有些太過冒險了，這樣做防的了君子可防不了小人。”玄燁還是不讚同，畢竟還隻是一個十歲的小孩子。
“好了皇兄，大不了下次她走的時候我多讓幾個人跟著就是了。”她當然想過這個問題，但她不覺得有什麼不放心的，不說整個商隊都是她的人，就是靈秀出去也沒有人知道她是繼承人，隻以為是一個普通的小姑娘而已，行事低調，也沒有人會在意一個不起眼的人，更何況她也不是真正的散養，隱藏在身邊有好多個保護著她的人呢，一旦有危險會立馬將她保護起來。
她這麼做就是為了讓靈秀從小自強自立，自己的事情自己乾，不讓她覺得她理所應當的被保護，有時候保護的太好也不是一件好事兒。
胤礽帶著靈秀在宮中走了一圈，也見到了玄燁其他的孩子，數量之多讓她咂舌，還有舅舅竟然有這麼多個老婆，也讓她有些驚訝，怪不得皇宮這麼大呢，這麼多老婆孩子小的地方也不夠住啊。
“母親和我說過，舅舅十幾歲的時候就有了孩子，隻是沒有保住，表哥你今年也十三歲了，你可有妻子了？”
“咳，我尚未娶妻。”胤礽不由得有些臉紅，這種事情讓他怎麼和一個小孩子說，他雖然沒有娶妻，但也已經通曉人事了。
靈秀縱使知道的再多，現在也不過隻有十歲而已，並沒有看出來胤礽的尷尬，點點頭不再問了，“看著表哥有這麼多的兄弟姐妹陪著，我都不想走了，回去之後又隻有我自己了，一個陪著我的人都沒有。”
“你在華國沒有人陪你？讀書的時候也沒有伴讀？”胤礽知道五姑姑隻有靈秀一個女兒，也把她當做繼承人一樣培養，難道就沒有給她找伴讀？
“什麼伴讀？一起讀書的嗎？”她向來都是自己一個人看書的，“看書為什麼還要彆人陪著？”
為什麼要伴讀？這個胤礽也解釋不出來。
在皇室非常重視接班人的培養，小皇子很小就要開始讀書了，雖說是皇家貴子，但畢竟是小孩子，所以難免就會淘氣、頑皮，這就有辱斯文，按禮是要受到責罰的，但到底是皇室中人，師父不能打罵，那還得批評教育，就隻好訓斥他身邊的陪他們讀書的人，以起到警示的作用，除此之外還有一個作用就是陪著解悶，免得皇子覺得讀書煩悶。
而靈秀的課業都是雲夢親自教授的，也沒有舍不得打罵這麼一說，而且在成長的過程當中，尤其是像靈秀這樣，以後勢必要處在萬人之上地位的，更要比其他人能夠忍受孤獨。
“表妹大多看些什麼書？都是西洋的書嗎？”
“沒有啊，我母親現在不讓我看西洋的書，隻讓讀《論語》，《孫子兵法》之類的，不過我自己也有偷偷的看。”說著靈秀偷笑，模樣很是靈動有趣，“表哥你要看嗎？不如我送你幾本啊？”
“不用了，我現在課業繁重，也沒時間看旁的書，不過五姑姑為什麼不讓你看啊？是因為那些書不好嗎？”皇阿瑪經常說要取長補短，而且五姑姑看起來也不像是那種不開明的長輩。
“不是啦，母親說過天下無不可讀之書，遇到不好的書看過之後便丟掉，不去學不就好了，不讓我看是因為現在還無法理解那些書的含義，我偷看的那些我以為我看懂了，結果從母親口中講出來卻有了另一層深意，的確是我沒有理解到。”即使這樣，她還是喜歡去看那些深奧的書，即使現在無法理解，但隨著時間的成長，總有一天會像母親一樣聰慧，明白的。
第二日一早，雲夢和靈秀兩個人啟程回去，等到華國的時候已經又是一個多月之後了。
走了差不多有半年時間，積攢了一堆的政務要處理，靈秀也積極的去學習，之前雲夢給她定下來的規矩，如果不能好好學習，那以後就無法跟著商隊一起出海，她還想要出去看看外麵的世界，這時候當然隻能認真學習了。
當雲夢把皇宮當中情況和蘭太妃說了之後，她也隻說歎了口氣，“我和現在這位太後也隻是見過幾麵而已，接觸的並不多，但平心而論，如若是我被關了十多年，想來出來之後我也一定會瘋魔的。”
但她也隻是感歎了一句而已，終究是彆人的人生，和她沒什麼關係。
“這次我回來帶回來不少的瓷器師父，儘快趕製出來一批瓷器，也能早些賣出去。”房間當中，雲夢一邊批改著靈秀的課業一邊說道。
“我知道，我會親自看著他們的。”
“好。”雲夢合上本子，抬頭看向麵前的女人，略微有些胖的身體，容貌也是平平無奇，而她現在這張臉，赫然便是之前假扮太後的毛東珠。
幾年前雲夢無意之間遇到，便將她帶來了這裡，她從前生活在神龍島，也是經常乘船出去，故而並沒有那些人會有的暈船現象，她便留下來，幫著雲夢來往歐洲各國，銷售我各種東西。
“我這次回去，她找我了，讓我將你找出來，你自己小心些吧，所有的人都知道，萬一她破釜沉舟，真的在這兒把你找到就不好了。”
“我知道，我會小心的。”毛東珠自然知道雲夢口中的這個‘她’指的是誰，“沒事兒的話我先出去了。”
毛東珠出去，去了瓷廠，之前在皇宮當中的時候也是被歸家的人給插了一刀，是玄燁把她給救了，送出了皇宮，再加上她因為吃了豹胎易筋丸，本來就是將死之人了，幸虧雲夢救了她，將她帶到海外。
她幫著雲夢做事，也是投桃報李了，再加上雲夢從來不曾在錢財上虧待幫她做事的人，這些年她陸續的也攢下來不少，時常讓人給建寧送去，雖然建寧不一定用的到，但她終究是她的女兒，就當做是彌補這麼多年對她的虧欠吧。
瓷廠，秀坊陸續的都已經走上了規模，不再需要去中原拿東西再運到歐洲賣出去，終於不用再做‘二道販子’了。
與此同時，雲夢也開始發展國家的工業，想要成為一個發展國家，終究是不能依靠農業，一個國家的工業，才是最重要的。
日複一日的過著，蘭太妃的身體漸漸也不好了，她十四歲就跟著順治，十六歲生下第一個孩子，早早生子，再加上產後身體沒有調養好，還有她在經曆喪子之痛後傷心傷神，給身體造成了無法挽回的損失。
現在已經年過五十了，即使有雲夢好生調理著，但在過了五十歲之後，身體的各項機能也都走向了衰退，在她五十五歲的那年夏天，病情愈加嚴重，已經無法下地行走了。
“敏兒，額娘死後將額娘帶回去，我想要和父母兄弟葬在一起。”
“額娘，你可怨我把你帶出來這麼遠？”人老了，都有一個落葉歸根的心，在二十一世紀尚且如此，更何況還是這個年代呢。
“額娘不怨你，你把額娘帶出來，也是為了額娘能夠有更好的生活。”這些年她也想過了，之前在皇宮的時候她和毛東珠的關係雖說不上多麼好，但也是不算壞，如果她沒有來，太後一定不會放過她，女兒帶她出來也是保護她。
而且出來了之後，她也見到了和紫禁城四方天不一樣的世界，讓她知道，大海比草原更大，更沒有邊際，天也比紫禁城當中的天更加碧藍。
傍晚時分，蘭太妃閉上了眼睛，再也沒有睜開。
尊重她最後的心願，將她的骨灰帶回去葬在她生長的地方。
但因為最近又有叛亂發生了，雲夢無法走開，隻能讓靈秀帶著骨灰回去，她則是帶著帶病去平複叛亂。
現在是康熙三十年，靈秀也沒有去京城，直接去了雲夢告訴她的草原，將祖母的骨灰埋在墓地群當中，這一片都是祖母母家巴氏的墓地群，因為巴氏一族也不是威名顯赫的家族，這麼多的墓，已經分不清哪個祖母的父母兄妹了，隻能將她葬在這裡，讓巴氏一族陪伴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