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溶這一覺睡得長,等到睜開眼的時候,蓁蓁早就已經起來了。春杏還等在外麵,說太子和世子已經回到莊子上了,今日上山沒遇到猛獸,隻獵了幾隻兔子和山雞。
想著跟謝元初說了不去近前伺候,溶溶倒也不慌,慢條斯理地起身更衣,等到收拾妥當了,才打算去廚房看看。
廚房裡一切有條不紊,廚子們照著次序一道一道出著菜,因為太子和謝元初今晚還要在溫泉池用膳,溶溶又吩咐人多治些湯水。
溫泉池熱氣騰騰,呆久了口乾舌燥,必得多備些生津止渴的湯水才好。昨夜謝元初和太子一味飲酒,卻是傷身。
王安在旁瞧著溶溶的一應安排,覺得甚為妥帖,放心把廚房的事情交給她,自領著下人端著菜就往溫泉池那邊去了。
太子和謝元初在山林中奔波了一日,身上早已乏了,今日他們沒再暴殄天物地把大食葡萄酒倒進池子裡,卻倒了一桶牛乳進去。
**漫溢,凝神靜氣。
王安奉膳進去,福全忙讓人在溫泉池裡橫搭了一塊紫檀木板,將菜肴一道一道擺在桌上。
謝元初泡了一陣子已經渴了,不等底下人退下去,當先走到木板前,依次聞了聞幾個壺裡的味道,笑道:“有梅子酒,有清酒,有雪梨湯,想喝哪個?”
“昨日喝夠了,今日喝點雪梨湯吧。”
“巧了我也是這麼想的。”謝元初笑了起來,給太子和自己都斟滿了一杯,兩人都是泡得口渴,連飲了三杯才作數。
謝元初喝得頻頻點頭,“這雪梨湯真好喝,初時我生怕太甜,誰知喝起來竟比酒還清爽些。”
太子微微頷首,表示讚同。
王安忍不住笑道:“哪有像世子這般變著法誇自己丫頭的。”
謝元初驚訝地回過頭,瞪著王安,“我誇……我的丫鬟?這是溶溶做的?”
王安飛快地覷了師父福全一眼,見他神色無異,忙道:“正是溶溶姑娘做的呢,先前我去廚房傳膳,正遇上溶溶姑娘在那兒,溶溶姑娘說昨日殿下和世子都飲了不少酒,今日上山打獵勞累了,若是再飲酒怕是傷身,準備的都是酒勁淺的果酒,姑娘說泡湯最易口渴,特意做了這生津止渴的雪梨湯。”
謝元初聽完王安說的這一大串話,宛若天方夜譚,在他心裡,溶溶是個貌美而無甚城府的女子,這無甚城府在她可愛的時候是心思單純,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就是傻,純真的時候不加掩飾也就罷了,連嫉妒的時候也不加掩飾,這就不可愛了。他萬萬沒想到溶溶會想得如此周到,將膳食打理得如此妥當,這份心思怕是侯府的廚房管事都比不上。
他正不知該說些什麼,卻聽得太子輕輕笑一聲。
謝元初不解太子之意,福全卻明白,忙涼了聲音,“你這狗奴才說什麼瞎話呢!殿下他們回來才多久,你去傳膳才多久,哪裡來得及熬雪梨湯?”
王安急忙跪下:“不敢說瞎話欺瞞殿下,雪梨湯是廚房下午為皇孫殿下熬了,皇孫殿下用了兩碗,還有一大鍋。先前溶溶姑娘過來時嘗了一點,命人去梅園裡取了梅花裡雪水加進湯裡,又灑了些十月間曬的桂花,讓人重新點火熬了一炷香的湯。”
“原是這般。”福全笑眯眯地對太子回道。
“都下去吧。”太子不置可否。
福全和王安都應聲退下,王安小心翼翼的看了師父一眼,不知道自己先前插嘴是不是說錯了話,福全回了一個笑臉,示意無事。
謝元初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雪梨湯,品了品,確實比侯府裡熬的還好,隻覺得心裡滿腹疑團。
太子見他疑惑,微哂道,“你這主子當的,身邊的丫鬟有多少本事你不知道嗎?”
“溶溶一向在我書房當差,從不過問廚房的事,我確實不知她有這本事。”謝元初坦言,“倒是我小瞧她了,真是驚喜連連。”
太子吃著菜,沒有言語。
謝元初看著太子眉宇間晦暗不明的一些東西,忽然心中一動,大著膽子道:“殿下對我們侯府的丫鬟,似乎太過關心了。”
“元寶說喜歡她。”太子淡淡道。
謝元初有些發愣,他沒想到太子會是這樣的回答。但他明白太子並不是敷衍。今兒早膳,一桌子的菜皇孫就喜歡溶溶親手做的那幾道小菜,問清是溶溶做的之後,還讓太子重賞溶溶。
“倒是巧了。”謝元初歎道。
太子放下筷子,靜了一會兒,微微皺眉,顯然不認同巧合之說,“從小到大,元寶從沒說過喜歡哪個人。”
謝元初這次是真的愣了,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但胸口裡忽然堵了些話語,像是不吐不快。
太子見他沒說話,橫著看他一眼。
謝元初雖泡在熱氣騰騰的湯池裡,被太子這樣一看,卻感覺自己像被人從頭到腳淋了一桶冷水一般,忽而膽大起來,“殿下,都已經過了這麼些年,有些事情不妨放下。”
太子的目光在刹那間鋒利起來,像利劍一般刺向謝元初。
謝元初的眼神有些猶豫,卻仍然毫無畏懼地抬起頭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