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琳正在旁邊跟溶溶一塊兒玩著泥塑小人,聽到宮人的傳話,急忙連聲說“不走”、“不走”。
元寶聽到終於有人來接劉琳了,急忙跑到溶溶身邊,拉著劉琳的手就往外走。
“快回家,不然你母妃一會兒就過來了。”
劉琳雖然還小,但對元寶這個大一歲的哥哥一直是有點害怕的,家裡父母也跟他叮囑過,絕對不能跟元寶搶東西。更何況劉琳知道,那麼多兄弟姐妹,隻有元寶是可以坐在皇爺爺腿上玩的。
所以,元寶一發話,劉琳隻好鬆開纏著溶溶的手,可憐巴巴地說:“姑姑,我走了。”
“好,殿下把鬥篷戴好,外頭冷。”
劉琳乖乖站著讓溶溶給他戴鬥篷和帽子,按照皇家習俗,小皇孫們剃了光頭,因此帽子必得戴嚴實,否則會著涼。
等到帽子戴好,劉琳抱著溶溶的臉,想跟她親香親香。
元寶一跺腳:“快點走!”
劉琳嚇了一跳,趕忙把手縮回來。溶溶覺得元寶太凶了一點,想說些什麼,馬上意識到自己不是元寶的什麼人,根本沒立場去說元寶。
人家元寶有那樣厲害的爹,橫著走也正常。
可是想著想著,溶溶又可憐起元寶來,若是他的娘還在,肯定會管管的,太子這樣驕縱他,長大了太霸道了不好。
“王安。”
“奴才在。”
溶溶正發呆的時候,元寶把王安喊進來了。“備車,送劉鈺回府。”
“是。”王安忙上前伺候劉鈺穿衣,將他往外送去。劉鈺跟元寶道了彆,跟著王安往外去了。
玉華宮裡,一時就隻剩下元寶和溶溶了。
元寶歡喜地拉著溶溶的手,往裡頭走,“溶溶姑姑,走,我帶你玩雙陸。”
先前被三個孩子弄亂的屋子,宮人們已經收拾妥當了。元寶拉著溶溶在棋盤邊坐下。
“可我不會玩這個。”溶溶先前看他們玩了一會兒,並沒有看懂雙陸的規則。
“我教你。”元寶信心滿滿。
半個時辰後,元寶的信心被溶溶擊垮了。
溶溶也著急啊。她自詡聰明,在掖庭的時候學什麼都快,偏偏學不了雙陸,老是忘記規則,每次擲完骰子,都要元寶提醒才能往正確的方向走。
“殿下,我不玩了。”雖然元寶一直很耐心地給她講解,走錯了也讓她重來,可溶溶越玩越覺得沮喪,活了兩輩子的人了,玩個遊戲還要四歲孩子哄著。
元寶撅起嘴,“溶溶姑姑,這裡隻有我們兩個人,不要叫我殿下。”
“那我叫你……元寶?”溶溶試探著喊了一聲。
元寶皺起的小臉瞬間就舒展開了,“對,就叫元寶。”
“那以後隻有我和你的時候我叫你元寶。”溶溶終於鬆了口。其實她很喜歡元寶,元寶能這麼待她,她當然開心。
元寶道:“那父王在的時候呢?”
“當然是叫你殿下了。”
“為什麼啊?我父王也不喜歡講究這些的,平常在家我有時叫他爹爹,他可高興了。”元寶苦惱地說。
溶溶伸手摸了摸元寶的腦袋,“因為這是我跟元寶之間的秘密,不能讓彆人知道。”
“喔。”元寶乖巧地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卻有些狡黠。原來,溶溶姑姑哄人也會用這一招啊!
元寶忍住笑,又問溶溶,“姑姑,不玩雙陸了,咱們玩彆的,要不玩六博?”
溶溶瞥了一眼比雙陸的棋盤還要大還要複雜的六博棋盤,果斷搖頭。
“那你想玩什麼?”這間屋子裡的東西挺多的,除了雙陸、六博,光是各種顏色和材質的孔明鎖就有六七個。
溶溶看了一圈,覺得自己還是比較適合跟劉琳一起玩。
“溶溶姑姑,你喜歡看皮影嗎?”
皮影?
溶溶沒正經看過皮影,以前宮裡的麗妃娘娘喜歡看皮影,宮裡好多人都會去她那邊看,不過安瀾姑姑最不喜歡敬事房的人到處跑,所以她隻是路過的時候喵過幾次。
“東宮有演皮影的匠人嗎?”
元寶笑眯眯地搖頭,“以前請過,後來父王就讓福公公找人學了技藝,又新做了許多皮影人,東宮裡隨時都能演。”
他倒是真的寵元寶。
“那我們就看皮影吧。”
元寶一聲令下,王安就去把那幾個會耍皮影的小太監找來了,一人抱著一大箱東西,裡頭裝的都是製作精美的皮影人。
“殿下,今兒點哪一出?”王安上前問。
元寶扭頭問溶溶:“姑姑想看什麼?”
溶溶不知道皮影能演哪些,王安瞧出來了,忙道:“真人能演的,皮影都能演,姑娘想看什麼隻管點吧。”
因著元寶在這裡,溶溶覺得點那些情情愛愛的戲曲不太好,想了想,點了一出孫悟空三打白骨精。
正如王安所言,皮影與素日的戲曲無差,一聲開鑼過後,後頭的小太監就開嗓唱起來了,雖比不上宮裡頭的戲班子,唱得也是不差的。溶溶頓時被吸引了,看得津津有味。
像這種神神怪怪的故事,皮影演出的效果比戲台上演得好多了,畢竟騰雲駕霧什麼的,戲子們隻能演個意思,皮影翻起跟鬥那是一個接一個令人眼花繚亂。
演完了三打白骨精,溶溶又點了一出《真假美猴王》,正看得起勁兒時,王安走過來碰了碰溶溶的胳膊。
溶溶一回頭,才發現元寶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倚著自己睡著了。
“今日就到這裡吧。”溶溶紅著臉吩咐皮影班子停下來,因為元寶睡著的緣故,眾太監皆是輕手輕腳的,沒發出一點聲音。
溶溶心裡頭覺得汗顏,她一個起居宮女,主子都睡著了,還在這兒看皮影看得起勁兒呢!
她把元寶攬在懷裡,輕輕戳了戳他的臉蛋,元寶皺眉哼了一聲,依舊睡得很熟。“王公公,若是往後有這種事,請你早些提點我才是。”
王安笑道:“元寶殿下一直倚著姑娘,我也不知道他幾時閉得眼睛,再說了,往日隻要千歲爺沒回來,元寶殿下是不會睡覺的。”是的,隻要太子沒回東宮,元寶就是再困也不會睡,有一回南邊發了水災、又起了亂兵,太子在宮中忙了一夜,元寶在東宮也一夜沒合眼。也不知道今天是怎麼了,竟然看皮影戲都能睡著。王安看了一眼抱著元寶的溶溶,感覺能被千歲爺看中的人,就是不一般。
“王公公,我還有一事請教。”
“姑娘請說。”
“今兒我看見另外兩位小殿下的書本上寫的都是大名,怎麼元寶殿下的書上就寫的是小名呢?”
王安麵露難色,過了會兒才小聲道:“宮裡的兩位聖人對元寶殿下的大名極為重視,一直沒有把他的大名定下來。”
極為重視?一直沒定下來?
“那……”溶溶有些吃驚,忽然想到了另一事,“殿下的名字沒有上玉牒麼?”
皇室玉牒就是皇家的家譜,隻有上了玉牒的人才是真正的皇室子孫。
元寶都四歲了,居然還沒上玉牒嗎?
為什麼……到底為什麼……難道是因為元寶的娘親?對了,他的娘親可能是胡姬,定然是不被認可的。
想到這裡,溶溶終於問出了一個她一直好奇的問題:“王公公,我還有一事請教,元寶殿下的娘親到底是誰?”
“噓!”王安立即捂住溶溶的嘴,“姑娘記住,這事是東宮的禁忌,往後千萬不要再提,千萬不要在千歲爺和小殿下提起,否則……唉,總之不能提,一個字也不能提。”
“我知道了。”
溶溶心事重重地抱著元寶回了寢殿,將他放到龍榻上。元寶真的很沉,抱了這麼一小會兒溶溶的手就酸了。
她活動了一下手臂,轉過頭王安把元寶的寢衣捧上來了。她小心翼翼地替元寶換好寢衣,又命人打了水,將他的臉和手腳都擦了一遍。元寶玩鬨了一整天,就寢前本該沐浴的,不過眼下他睡得正酣,溶溶不忍心打擾,隻給他擦一擦作罷。
王安協助溶溶做完這些,就默默退出去了。
溶溶坐在榻邊,看著元寶的睡顏,越看越覺得好看。元寶真是生得好啊,他是皮膚像是雞蛋煮熟後剛剝了殼的模樣,又白又嫩,還微微冒著熱氣,讓人忍不住想咬一口。溶溶忍住了去咬的衝動,隻伸手在他的小臉蛋上捏一把。元寶“哼唧”了一下,翻個身背對著溶溶睡。
溶溶忍不住笑了,伸手替元寶把被子拉好。
從前她一直覺得元寶的娘也比她的命好。現在想想,元寶這麼可愛的孩子,又是萬千寵愛於一身的皇孫,他親娘瞧不上一眼,也享不了元寶的福,這麼說起來還是可憐的。
不知不覺地,困意漸漸爬上來,坐在地上,倚著床榻想打個盹兒,卻不知不覺睡得很沉,連外頭高聲通傳的“太子殿下回宮了”也沒有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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