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王和梁慕塵其實是一前一後出來的,梁慕塵在前,慶王在後。
兩人麵色各異,一個娥眉輕蹙,一個神色無波。出了養心殿,看見太子和溶溶望著他們,便上前問安行禮。
“太子殿下。”
“皇兄。”
太子微微頷首,對慶王道:“我正要去坤寧宮接元寶,你同我一起過去給母後請安吧。”
“是。”慶王答得恭敬。
福全走上前,還沒開口說話,太子便道:“不必喊步攆,今日天氣不錯,我同五弟慢慢走過去。”
天兒確實不錯,空中雲多,因此日光被雲朵擋了大半,並不覺得曬。再加上不時吹過的暖風,叫人覺得舒服。
慶王微笑:“甚好。許久未跟皇兄一起散步了。”
有多久了呢?慶王記不清了。
他記事後沒多久,太子就被送去了大相國寺,小時候都是跟恭王、肅王他們玩得多。太子逢年過節會回宮幾日,皇後倒是會留他們兄弟倆在坤寧宮吃飯說話,他對這位皇兄十分好奇,很想跟皇兄說話。可是母後許久沒見到皇兄,總是圍著皇兄打轉問話,他就算想說,根本沒機會說話。大多數時候,他隻是聽著皇後的吩咐,問安、行禮,然後默默坐在旁邊吃飯,聽著皇後對皇兄的叮嚀和囑咐。
後來皇兄從寺裡回來,已經長成了沉默少言的高冷少年,彆說是他,連母後跟皇兄都極難親近。也是四年前,皇兄的寵妾死後,慶王才知道,原來皇兄並不是沒有感情的人。
他也會痛,他也會哭。
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慶王重新開始希望能跟皇兄親近起來。隻是從那之後,皇兄似乎把自己與人群隔離得更遠了,除了元寶,誰也不能靠近他。
聽著慶王的話,太子道:“上回你送元寶的那個木雕,他喜歡得很,一直念叨著要請你到東宮玩耍。”
“元寶喜歡就好,”慶王溫和地笑道,“是臣弟疏忽了,該早些去東宮探望元寶的。”
“那就說定了,改日一定要來。”
“是。”
太子和慶王走在前邊邊走邊聊,溶溶和梁慕塵在後頭自然走在了一起。
溶溶胡亂聽著前麵兩兄弟說話,心裡一直琢磨著要跟梁慕塵說點什麼,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該如何說起。
她的朋友很少,滿打滿算蓁蓁算一個,梅凝香算半個,她很珍惜跟梁慕塵的情誼。
“慕塵,今日的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溶溶這話有些違心,她知道有一陣子了,隻是事情乾係重大,她不敢聲張。三個月前知道的,應該可以算最近吧。
她甚少說謊,連帶著聲音都微微顫抖著。
梁慕塵聽到溶溶這麼說,一直蹙著的眉反倒微微舒展開:“姐姐以為我會因為這個同姐姐生氣嗎?”
溶溶沒有說話,看樣子,不管事實如何,她心裡還是有些難過的。
“姐姐多慮了。伯父一家遇到那麼慘的事,如今能把堂兄找回來,不止是我,我爹娘都是開心的。”
開心嗎?
溶溶不好說。梁慕塵或許無所謂,但剛才在養心殿中,梁慕塵父親看起來並不是開心的模樣。
“姐姐不相信?”梁慕塵抿唇,旋即低下頭,“爹看起來的確不太開心,我也是為他擔憂才會情緒低落。”
溶溶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她們兩個隻落後太子和慶王五六步,兩人說話的聲音雖低,但自打她們倆聊了起來,前麵兩個人就默契地沒有再說話,將她們倆的聲音一字不漏地收入耳中。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隻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慕塵,我是拿你當朋友看待。”
“我當然明白姐姐是拿我當朋友看待,才會問我這麼許多。”梁慕塵微微吸了口氣,垂下眼眸,將聲音壓得更低,“姐姐方才說的那些話,已經是我這幾日來聽到的最好聽的話了。”
那日她被慶王從書房攆出去的事,侯府上下傳了個遍,下人們私底下都在笑話她,廚房那邊的人越來越不用心,她都是吩咐下人出去買東西吃,可這不是長久之計。
除了爹娘之外,溶溶是唯一還在意她是不是高興的人了。
溶溶愣了愣,旋即看向前頭的慶王。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她看過去的時候,慶王的腳步僵了一下。
溶溶扯了扯梁慕塵的袖子,示意她把腳步再放緩一些,等到跟前邊那兩人差了□□步的樣子,方才將聲音壓得跟梁慕塵一樣低:“那日……你們不還好好的嗎?”
“是我惹王爺發脾氣了。”梁慕塵低了頭。
“到底怎麼回事?”
“我做了王爺不喜歡的事,他叫我滾出去。”
“什麼?”溶溶的火氣一下就上來了。這個慶王看起來笑眯眯挺和氣的,沒想到私底下是這種人,不痛快就衝著慕塵發脾氣。
要不是這裡是皇宮,溶溶真想衝過去質問一下慶王。
不喜歡就不喜歡,用不著糟踐人。
太子若無其事地瞥了慶王一眼,慶王彆過頭,輕輕乾咳了一聲。隻不過,溶溶和梁慕塵正說著話,完全沒留意到慶王的乾咳。
“不怪王爺,是我太莽撞了。”
溶溶握住梁慕塵的手:“不是你的錯。”
她看得出,梁慕塵的眼睛裡全是憂慮,一時也說不出彆的安慰的話。家裡有了變故,慶王又是這般,確實夠愁人的。
“你在王府出門方便麼?若是往後能出來,多來找我玩。”
“這陣子恐怕沒得空閒,我爹回京了,若得王妃應允,我定然是要回家……”梁慕塵剛把“家”字說完,聲音戛然而止。
溶溶扭過頭,卻見梁慕塵眼中的淚水奪眶而出。
“怎麼了?你是怕回家爹娘問起擔心你?”溶溶問。
梁慕塵搖了搖頭,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滾落下來。
溶溶看得出,她在拚命隱忍,生怕自己哭出了聲。溶溶不知道是哪句話把她惹哭了,隻遞帕子給她抹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