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哥哥說,這王彼得的確是有真本事的,幫警察廳查過幾樁案子,還提出過好些中肯的建議。可惜自從換了警察廳長,王彼得就因為跟新廳長脾氣不相容,再也不肯與他們合作,後來索性避去德國,連報紙上的專欄都罷寫了。
現在警察廳想要請王彼得幫忙找些線索,簡直不可能,他不是常年不在滬上,就是乾脆裝成酒鬼,以致於後來連他們都快忘了這個人的存在了。
“今天第一個議題,就由我們王彼得探長為我們講述滬上神秘事件。”
眾人一看,王彼得的座位上空無一人。
大家議論聲漸起,秦學鍇更是啞然失措,就在這時候,賀雲欽突然衝秦學鍇招了招手。
秦學鍇忙快步走到賀雲欽麵前,聽賀雲欽低聲說了幾句,神色初定,自顧自到後麵尋人去了。
不一會王彼得果然被找來,紅豆一看,心頓時涼了半截,怎麼王彼得與她想像中全不一樣,竟是個乾瘦矮小的老頭,油光水滑的中分頭,紅紅的一張倒三角臉,五官像被人胡亂捏了一把,滑稽地擠在一處。
好在這人穿衣還算講究,身上西服十分合身熨貼,應是專門於西洋禮服店訂製,並不像尋常酒鬼那般胡亂去成衣店買來套上。
王彼得像是剛痛飲一場,走路尚且不穩,幸而思路還算靈動,說起話來不見打結:“抱歉,抱歉,讓先生們女士們久等了。”
他仿佛要醒酒似的,接過仆歐送來的清水喝了一口,放下茶杯,搖搖擺擺走到廳中,然後轉過身來,懶散靠在鋼琴上,款款說道:“在下研究滬上神秘事件數年,確有一定心得,為了這次茶會,我總共準備了三樁神秘事件,不知各位想要聽哪一樁奇聞?在我看來,這些年最曲折離奇的當數電影院放映員殺妻案。”
紅豆認真聽了一會,越來越失望,王彼得果真被酒精糊住了腦筋麼,講來講去,全都是他原來在專欄上撰寫過的那些舊案。
好在在座之人至少有半數未看過他的專欄,聽王彼得顛來倒去講些陳芝麻爛穀,倒也不覺乏味,尤其是顧筠她們,以往從未接觸過這些詭聞,頭一回聽人說起,居然個個都聽入了神。
紅豆無聊地吃了會點心,想起玉淇表姐,不由再一次朝環顧周圍,仍未能找到玉淇表姐,想是已提前離席。
王彼得講完那三樁案件,按照預先的流程,本該謝幕,誰知他像是還未醒酒,忽然一時興起道:“不知在座有沒有興趣跟在下玩個小遊戲,我這有一副橋牌,稍後隨機抽取一些花樣出來,隻要有誰能完整複述我發放的橋牌順序和圖案,我就幫這位聰明人解決一個亟需解決的棘手問題。”
諸人聽到這提議,立刻便興奮起來,一時之間,舉手應聲之人不在少數。然而等眾人冷靜下來,想到王彼得是難得一見的聰明人,他提出的條件必定有著異乎尋常的難度,廳中複又變得安靜。
王彼得打了個酒嗝說:“各位料得不錯,這遊戲確屬不易,這麼多年,我單見過一個人記下了所有的橋牌位置和圖案,喏,就是我這位好朋友,賀雲欽博士。”
紅豆朝賀雲欽瞥去,這人正跟一位教授模樣的人說話,身後不遠有好些裝扮時髦的女郎,全都被賀竹筠牽絆住。
原來把妹妹帶出來,不單隻為了增長見識,還可以讓她替自己擋些不必要的麻煩,紅豆看得暗暗稱奇,這主意妙極,換做是她多半也會這麼做。
王彼得再次開口:“我給各位半分鐘的時間,如果大家都無興趣,那麼這遊戲就隻能取消了,”
紅豆咬了咬唇,王彼得開出的條件實在誘人,哥哥最近在警署寸步難行,整日疲於奔命,甚至還萌生了辭掉差事的念頭,要是能讓這王彼得安心待在上海幫忙找尋陳白蝶,哥哥的處境會不會有所改善?
反正除了教國文的於夫子,她還沒見過有誰比她更過目不忘。何況就算沒能通過這遊戲,也一點都不丟人麼。
“哎,看來是無人能打破賀博士創下的記錄了。”王彼得搖搖頭,看樣子打算回到座位了。
紅豆搶在其他同學之前站起來,說道:“王探長,我想試試。”
大家紛紛回頭,賀雲欽也轉頭看過來,看清是虞紅豆,揚眉笑了笑,似在鼓勵,又像是同情。
也是,這麼多年無數人挑戰這個遊戲,單賀雲欽一人獨擅勝場,這遊戲的難度可想而知。
紅豆笑嘻嘻道:“王探長,請發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