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雲欽看紅豆一眼,他一向不愛聽戲,哪能分辨得出是白鳳飛還是黑鳳飛,想了想,趁王彼得沒注意,捏捏她臉道:“戲班子按理天亮時早該練過嗓了,能這時旁若無人滿園子練嗓的,除了白鳳飛,料也沒有彆人了。”
這話說得極有理,她紅了臉,拉高他的襯衣袖子,低頭看他的腕表,果然快八點半了。
再一聽那人不練了,寂然了好一會,就聽有人一溜小跑進來,對外頭掃灑的下人道:“白老板來了,快收起掃帚,小心揚了塵,嗆到白老板的嗓子。”
紅豆跟賀雲欽對視一眼,那位可是名副其實的“角”,就算底下人擺出再大的陣仗也不稀奇。
不一會就聽外頭走廊有人有一搭沒一搭說話,由遠而近,輕不可聞,緊接著紫檀鏤花隔扇門一開,一個穿湖藍色旗袍的女人驟然出現在門口。
上回紅豆見白鳳飛時,對方尚在戲台上,因扮相未撤,自然無從看清本人長相,這時見了真人,忍不住抬眼仔細打量。
尖尖的瓜子臉,斜飛入鬢的蛾眉,一雙眼睛顧盼生輝,滴溜溜的極清極亮,隨便朝人身上一看,便有種讓人定神的意蘊。
想是成名已久,儘管渾身上下透著幾分慵懶腔調,仍有種傾軋而來的氣勢。
就隻年紀不算小了,歇得好像也不大好,眼下雖著意施了脂粉,然而全都浮豔在臉上。
進門之後她第一眼先看見賀雲欽,訝笑道:“原來王探長說的那位痕跡學專家竟就是賀公子。”
嗓音清潤如泉,果然名不虛傳。
下一眼看到紅豆,錯愕了一下,旋即笑道:“這位是——”
那日婚禮上紅豆隻露了一麵便走了,未能看清。雖知道賀二公子娶了親,但怎麼也想不到他會帶著新婚妻子一道出來。
賀雲欽笑了笑道:“這是拙荊。”
白鳳飛訝異揚了揚眉,將紅豆仔細看了幾眼,邊看邊滿口誇耀:“真是天造地設、一對璧人。”
王彼得扯了扯西服領的領結,正色道:“白老板,刻羽戲院這案子現在到處傳得沸沸揚揚,鄙人今日過來,是想再問問陽宇天案發當晚的事。”
白鳳飛遲疑著看向賀雲欽,賀雲欽擱下茶碗,以極坦然的口吻,望著白鳳飛道:“白老板若是不方便在下和拙荊在座,我們這就到外頭去。”
白鳳飛忙笑道:“賀公子沒聽剛才王探長說麼,陽老板的事早傳開了,自出事以來,隔三差五就有人上門打聽,我早都習慣了,就算再當著賀公子的說一回也無妨。”
說罷,含笑看著賀雲欽,擺了擺手,後頭門應聲合攏。
待白鳳飛坐下,王彼得問道:“白老板這些日子歇得不好?臉色比前日見時又差了好些。”
白鳳飛低頭看那細白瓷碗裡橫斜有致的茶葉,悠悠歎道:“畢竟跟陽老板認識多年,他出了事,死得還那麼慘,我心裡自然不好過,已經好些日子沒睡過好覺了。”
賀雲欽將腿伸直,背靠著椅背,靜靜打量白鳳飛。
紅豆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白鳳飛的旗袍是簇新的,料子泛著柔膩的光澤感,然而腰腹間有些寬鬆,並不如何合身,像白鳳飛這等講究排場的人,絕不會做不合身的衣裳,衣裳之所以偏大,要麼就是短短時間內瘦了許多,不然就是穿著彆人的衣裳。
她定睛看了看白鳳飛脂粉都遮蓋不住的青黑眼圈,傾向於前一種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