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雲欽問:“鄧歸莊現在聖約翰任教?”不然何以能進入圖書館借書。
“對。”王彼得道,“三月前聖約翰數學係有位老教授退休,教職因此空了下來,正好鄧歸莊打算搬回上海,見母校招教員,便接了聖約翰的聘書。”
“可查到他當年為何離開上海去北平,這些年又在北平何處謀事?”
“他畢業後就去了北平,此後便一直在阜京大學任教,半年前為著母親生病,鄧歸莊連夜回了趟上海,也許他正是因為對母親起了愧疚之心,所以才起了搬回來的念頭。還有一個不尋常之處,就是鄧歸莊這些年孑然一身,始終未娶親。”
賀雲欽皺了皺眉,鄧歸莊十年前大學畢業,今年少說也三十有二了,一直未娶妻,說來是有些奇怪。
“照我們在分析許奕山案子時的猜測,凶手應是曾出現在婚禮上過,可是我記得我們並未邀請鄧歸莊。”
王彼得之前便已核對過婚禮名單,的確未在上頭找到鄧歸莊的名字:“這點我也覺得納悶,但是我後來一想,凶手既能約傅子簫到聖約翰去,說明他們彼此認識,那麼他認識許奕山也不奇怪,許是他偶然間去許奕山家,見他家無人,臨時起意下的手?”
賀雲欽不置可否:“傅子簫呢?過去可曾住過春鶯裡,跟陽宇天他們可認識?”
王彼得道:“傅子簫是當年春鶯裡出來的癟三,隨便一打聽便可知道他的劣跡,這人本在一家富戶做下人,機緣巧合之下才混進了富榮洋行,富榮洋行倒閉後又去了大興,十來年過去,此人雖無真才實學,但因素會諂上傲下,竟也混成了大買辦,平日生活極奢,是好幾家戲班子的頭號票友,為了捧角,一擲千金是常有的事,怪就怪在本埠這些戲班子裡,他唯獨沒去過刻羽戲院,更沒捧過白鳳飛的場。”
白鳳飛唱腔獨一無二,曾有墨客為其撰文,謂之有“穿雲裂石之聲,引商刻羽之奏”,刻羽戲院原不叫刻羽,因著這篇文章才得其名,傅子簫既是骨灰級票友,不聽白鳳飛的戲還算說得過去,可是連刻羽戲院都不涉足就有些不對勁了。
賀雲欽摸摸眉毛道:“所以你可去過傅家了?這幾日傅家可曾接過誰的電話,有沒有什麼拜帖之類的,傅子簫可說過要跟某位故友見麵?”
王彼得一說此事便來氣:“因為當家人出了事,傅家早亂成一團,幾個姨太太鬨著分家產,下人們隻顧渾水摸魚,傅子簫的屍首仍在法租界警署,哪有人管他是怎麼死的,我連哄帶嚇,費了好多工夫才撬開傅家一位老下人的嘴,那下人隻說傅子簫近一月來有些心神不寧,上禮拜還說要去蘇州彆館住住,說是要散心,但最後不知為何沒能成行,出事當晚他本是約了跟幾個買辦打麻將,因定的地方離家有些遠,所以獨自一人開了洋車出去。”
賀雲欽默了一晌,開口道:“陽宇天、許奕山、傅子簫,目前已出現三名受害人,而且現在有越來越多的線索指向這三人過去彼此認識——同在春鶯裡住過、跟白鳳飛有著或明或暗的聯係,至於鄧歸莊,雖然他過去十年未住上海,但他借過那幾本農耕工具類書,中學還曾在春鶯裡的中學就讀,就算他不是凶手,多半也知道些什麼。”
“所以我打算今晚開始盯梢鄧歸莊,就是人手不太夠,如果這人真是凶手,想必極為警惕,若是我派人去盯梢,不怕彆的,就怕打草驚蛇。”
“白鳳飛呢?你找了這幾日,可找到了她的藏身之處?”
“沒有。”王彼得有些沮喪,“這女人忒奸猾,應是早已發現不妥,不說幫忙找凶手,自己先找地方躲起來。恨隻恨已經死了這些人了,凶手到現在卻還未有頭緒,再這樣下去,說不準還會出現受害者,要我哪天找到這女人,定要將我剛洗出來的幾名受害者現場照片拿出來,非好好嚇唬嚇唬她不可。”
賀雲欽想了想道:“王探長,我建議你儘快找到白鳳飛,如果人手不夠,我找人給你幫忙。”
王彼得奇道:“為何這麼說?”
賀雲欽露出困惑之色:“隻是一種直覺。你彆忘了,那晚凶手放過了顧筠,也放過了紅豆,放過顧筠還好說,紅豆可是曾誤闖凶案現場的人,如果我是凶手,就算因為不想濫殺無辜放過了紅豆,這兩日隻要一想起此事,定會寢食難安,所以我無論如何都會在行跡敗露之前完成要完成的事。不知他要殺的人殺完沒,若是沒有,我想他很快會再次動手。”
王彼得一愣:“我這邊人手不夠,新招的全是些沒經驗的年輕人,盯了這頭顧不上那頭,遲早出事,我早就想請你幫忙,既你也有這個意思,那再好不過,你們賀家的底下人也好,其他朋友也好,麻煩多弄些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