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紅豆臉頓時燃得能燒起來,賀雲欽倒是一貫的穩如泰山,連臉色都未變一下。幸而這時下人過來送茶飲,紅豆忙借著招待諸人的機會,將這話掩了過去。
一屋子全是女眷,賀雲欽跟幾位長輩打了招呼,略站了一站,對紅豆道:“我還有幾篇文章待寫,先回屋了。”
賀竹筠拉了紅豆坐下:“二哥你就放心走吧,二嫂還能給咱們吃了不成。”
賀雲欽笑了笑,連頭也未回,一徑出了屋。
賀竹筠逐一給紅豆介紹在座這些淑媛,有位姓黃的小姐生著張尖尖的白淨瓜子臉,似乎跟段明漪是表親,見了紅豆,將一隻胳膊擱在段明漪的肩上,衝她嬌笑道:“二少奶奶這旗袍顏色新鮮,不知在何處做的。”
紅豆笑道:“成親前置辦的嫁妝,當時好幾家鋪子都做過,我也記混了,這件麼,應是鼎祥做的。”極平淡的語氣。
幾人微微一笑,她們來前便聽說這位二少奶奶寒門小戶出身,雖說也在學校正經念書,全賴這一身好皮相才迷住了賀雲欽。可聽這話裡意思,原來娘家竟也算殷實。
黃小姐望一晌紅豆白嫩得能掐出水來的臉龐,笑著頷首道:“這料子也就算了,難得是這顏色,過於刁鑽鮮辣了,我就沒見幾個能壓得住的。”
說著便一戳段明漪的臉蛋:“把你比下去了。”
段明漪淡笑著轉移話題道:“你們剛才商量俱樂部的事,我聽了你們所有人的發言,覺得構想不錯,但仍欠成熟,若隻擬些小題目,時日久了,難免淪為沙龍式的茶話會,到時候給先生們聽見了,一定又要發表針對女性胸襟和見識的攻擊了。我意思是提前做好設計,比如成立一個秘書會,每回討論什麼、邀請哪些來賓,都需有個章程。”
紅豆靜靜喝了口茶,段明漪這是要弄個滬上名媛俱樂部不成。
賀蘭芝插言道:“明漪,我記得你學的是文學,怎麼這語氣活像政治係出來的,也就寧崢吃你這一套,彆人誰受得了,我們女人本就喜歡花花草草風花雪月的,男人要笑話就給他們笑話好了。”
紅豆畢竟半道加入,賀竹筠惟恐她聽不懂,便悄聲解釋道:“大嫂她們在商量下周活動的事,因是俱樂部第一回活動,大嫂想辦得熱鬨點,屆時估計會多邀些嘉賓來與宴。”
紅豆雖對賀蘭芝那番言論不敢苟同,卻也無置喙段明漪俱樂部的興趣,含笑陪著聽了一晌,便起身挨著婆婆打麻將去了。
她記性奇佳,隨便一瞄牌桌,便對諸人手中的牌麵大致有了數,待婆婆出牌時,少不得提醒一二。
賀太太出身錦繡,性子卻極為豁達隨性,平生最大消遣便是打麻將,一為打發時間,二為鞏固人脈,怎奈牌技普普,每打必輸,今日在紅豆提點下,竟一氣贏了五圈,一場牌打下來,臉色都紅潤了好些。
打完牌,有人要到後頭花園飲茶,賀家女眷便親自陪這些太太往後頭花園去。
紅豆隻說換衣裳,抽身回了房間,推門一看,賀雲欽正在外屋桌前看東西。
室內溫暖寧靜,他身上隻著襯衫,袖子高挽著,一隻手裡握著自來水筆,另一手裡端著杯茶正要飲,皺眉盯著桌麵,似在思索。
聽到開門聲,賀雲欽頭也不抬道:“回來了。”
紅豆進屋將大衣掛入衣櫃,回到外屋,滿桌子攤滿了紙張,看了片刻,認出是設計鐵路一類的圖紙,訝道:“噫,這是要設計何處的鐵路?”
賀雲欽故意道:“你看得出是設計鐵路?”
紅豆嘟嘴:“你是不是當我不識字?懶得跟你說了。”
扭身便要往屋內走,被賀雲欽一把拽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