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眾席的燈暗下時,謝音樓指尖拿著票,走到了前排左側的位置落座,這兒看演出台是最佳的視野角度,加上她一身及踝長的白裙又輕搭著傅容與衣櫃拿的西裝外套,襯得身影安靜,周圍的觀眾都沒注意過來。
有多留意兩眼的,頂多是看到謝音樓烏錦秀發下露出的側顏,根根細密的睫毛柔軟地垂著,在眼下還有顆胭脂淚痣,猶帶一分搖搖欲墜的美感。
覺得很熟悉,又一時忘記哪裡見過,顧著看美色,忘記想起是某檔爆火節目裡的嘉賓。
謝音樓到不在意被盯著看,端坐好,又回頭看向後方的雲清梨,即便光是暗的,都能看出她素淨無妝的眉眼皺了皺,不太情願跟周序之坐在一處。
奈何現場客滿,臨時也沒有票了。
見演出開始了,謝音樓重新將視線看向台上,隨即瞥見了一抹秀麗身影,是程元汐,最先開場是她的獨舞。
還真是巧了。
謝音樓換了個輕鬆的坐姿靠在椅背上,手指慢悠悠地轉著芙蓉玉鐲,也沒離席,真欣賞起了程元汐的演出,都是有跳舞基礎的,不難看出她舞技苦練多年,最後那一個甩袖時,右臂也暴露在了強烈的白光下,肌膚雪白一片,已經徹底尋不到梵文刺青的圖案。
謝音樓確定沒看錯,眼下的情緒微微意外。
而程元汐並沒有發現觀眾席暗處坐著都有誰,獨舞一曲,又換了裝和眾人繼續演出。
演出廳的現場很熱鬨,就越發襯得謝音樓這邊安靜,她不再去看台上,拿出手機時,恰好已經抵達晉城的邢荔給她發了張照片過來。
指尖輕輕一點開,看到屏幕上背景是在中式的豪宅庭院內,深秋季節下著雨,濃重的夜色連暖黃燈光也化不開。
而傅容與穿著極為正式場合下的深灰色西服,筆挺地跪在了屋簷外,他從肩膀至腰部都幾乎勾勒成一條直線,雨打下來,從精致下顎的輪廓往下滴,沿著路過脖線的喉結,膚色冷白的晃眼,最終都被深色的西服麵料給吸走。
謝音樓倏地挺直了背,發消息問邢荔怎麼回事。
五六分鐘之後,邢荔才回道:“跪了快三小時了,連你爸爸一麵都還沒見到。”
傅容與當年走的訣彆,把婚約取消了,一句話都沒給謝音樓留下。也害的謝音樓高燒病了一場,這筆賬,謝家是記著的。
而且十年後,他還違背了退婚時答應的條件,彆說跪三個小時了,三天三夜都是要跪。
邢荔深知這點,沒有提傅容與喊苦,而是偷偷的發給謝音樓看,又說:“你那兩個弟弟,也挨了訓……真是想喊救命,我終於知道你那小戒尺弟弟氣場是從哪裡遺傳來的了!”
也終於理解,為什麼謝忱時一下飛機就收起那股放縱不羈的作風,規規矩矩打領帶,把西裝穿得一絲不苟地,沒有半點皺痕。
謝音樓指尖停在傅容與這張跪著淋雨的照片上,心裡牽掛著,沒有心情跟邢荔調侃兩個弟弟,隨後,快速編輯了幾個字過去問:“我媽媽在嗎?”
邢荔左顧右看過了院子裡裡外外,沒有見到那個傳說中在娛樂圈堪稱仙品的女神。
“沒在。”
謝音樓看到消息發來的這兩個字,就再也坐不住了。
她悄然地離席觀眾台,在外麵走廊尋了個安靜地方,撥打了謝忱岸的電話。
頂上照射的光暈是暖色,清晰襯著一麵牆的色彩濃豔壁畫,她仰頭看著,片刻後,手機那端終於被接聽,是謝忱岸清冽的嗓音入耳:“姐。”
謝音樓在短暫的幾秒裡,已經想好了說辭,先溫溫柔柔的問:“忱岸,爸爸有沒有因為我的事責罰你和二妹?”
要是她一開口就急著替傅容與求情,恐怕會適得其反。
先關心弟弟,才能讓謝忱岸情緒保持平靜的氛圍內,單手抄著褲袋,略顯得幾分閒散道:“被訓了幾句罷了,彆擔心,這是你二妹自幼的家常便飯。”
謝音樓略鬆了空氣,又問:“那……”
她想試探地問父親對傅容與的態度,畢竟晉城還下著雨,這樣跪到下去,傅容與的身軀也是骨肉做的。
才開口一個字,謝忱岸就已經猜到她想的意思。
抬起冷漠的眼,看著院子裡那道黑色的身形,挺拔料峭的線條如同斷崖邊緣的雪鬆般,這樣的人,無論在哪,整條脊梁永遠都是直的。
傅容與似乎是感知到視線,忽然抬起頭,俊美的側臉輪廓在月下泛著水光,那雙琥珀色的眼眸深斂著情緒,卻沒有一絲疲憊不耐。
直直地,對視著正在通電話的謝忱岸,似乎猜到是謝音樓打來的。
“姐。”謝忱岸先一步移開視線,在雨聲裡,對那端的謝音樓緩聲道:“你不讓他跪,當年他害你高燒險些斷送了命這事,在父親這裡就過不去,彆忘了自古以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隻要謝家一天對外不承認你和他的婚事,傅容與就永遠彆想堂堂正正進我們家的門。”
這道理不難懂,可是謝音樓一想到傅容與這樣跪在雨夜,連父親的麵都見不到,她無法保持冷靜客觀的心情,去看待這件事。
“忱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