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音樓結婚第三年頭的雪夜,傅容徊身軀內的器官嚴重衰竭,已經到了無力搶救的地步,上天就像是偷給了他三年的命,到了時間,一秒鐘都不願意多給。
同樣是大年初六夜裡,傅容徊躺過的病床已經被鮮血浸透,那雙漂亮極的琥珀色眼珠子變得渙散,他蒼白的唇連哥都叫不出,緊緊握著係著紅繩子的護身符。
邢荔趕來時,在路上跌了一跤,膝蓋破了皮,失神落魄地往手術室拚命跑。
在冷清的走廊上,謝音樓含著淚水緊緊抱住她,也攔阻了她:“邢荔……彆過去,彆過去……容徊說了,不想你進手術室看到他。”
這句話,仿佛撕毀了邢荔的神經,腳下的高跟鞋再也邁不動,看到眼前的路是萬丈深淵一樣,手心溫度涼得厲害,怎麼都捂不熱。
傅容徊死了。
在這場雪夜裡,淩晨四點四十五分離開人世
而她,永失所愛之人。
葬禮舉行的很低調,傅容與將他骨灰放在了觀音禪寺裡,所有人都哭了一場,唯獨邢荔的淚水早就在傅容徊生前流儘,她沒有痛哭,恍若還活在假象裡,望著那骨灰盒和上麵的年輕遺照,顯得是那麼不真實。
謝音樓怕她會憋出病,在寒冬臘月的天氣裡,陪她一起坐在寺廟的台階上。
看著雪,看著院外來燒香拜佛的香客。
邢荔一動不動地坐了很久,直到謝音樓將包裡的東西,慢慢遞到她眼下說:“這是容徊生前留給你的。”
邢荔的手早就僵硬,接過時帶著顫抖,從信封裡滑落出一枝乾枯的風信子。
耳邊,是謝音樓低聲在說:“你跟容徊雖未領證,但是在他心底早就把你當成了妻子……在遺囑裡,他名下的資產全部留給了你……希望你可以忘記愛他,縱情享受餘生,勿祭。”
邢荔的眼淚,被這句縱情享受餘生給逼了出來。
打濕了乾枯的風信子,喉嚨開始堵得慌,豔麗的唇一直在顫著:“他死在了我最愛他的時候,卻要我忘記愛他,音樓,他好狠心……連死前最後一麵都不讓我見。”
謝音樓微涼的手輕搭在她肩頭,溫柔安撫著:“邢荔,都會過去的。”
邢荔抱著傅容徊留下的遺物,壓抑地哭了很長時間,在這刻,她即便不願麵對,也知道那個最愛著她的男人死了,就安葬在這座廟裡。
傅容與是個很合格的兄長,為了讓傅容徊九泉之下瞑目,很快就聯係好律師辦理手續,將遺產都儘數轉移到了邢荔的名下,還給她放了一段很長的假期。
邢荔的身價暴漲,哪怕這輩子都休假,也能過上豪華奢侈的生活。
傅氏公司裡關於她的傳聞越來越神秘,有些人說:
她跟傅容徊早就在國外領證結婚,繼承了一大筆遺產和傅氏股份,用陪幾年青春,換來了一輩子的衣食無憂。
有些人說,她明著休假,實際上是懷上了傅容徊的遺腹子,在家養胎。
還說,她的靠山終於死了,再也沒有囂張的資本,被傅容與變相逐出的秘書部……
每個傳聞的版本都精彩絕倫,而休假的半年後,陳願夜裡給她打了通電話,求爺爺告奶奶的手:“狐狸,你玩夠了就回來上班吧,這半年工作群裡也不聊,內部論壇也不刷,公司沒你真的好無聊啊。”
邢荔站在酒店的露天陽台上,平時精心打理的深棕色長卷發已經被剪短,貼著冷豔的側臉,她每晚都會望著醫院的方向,重度失眠時,就會點上根煙,看著這座繁華城市一盞盞燈火熄滅,以及醫院樓裡的燈,不再亮到天明了。
她對電話那端的陳願說:“以前傅容徊答應過我,隻要有他在,無論我跑到全國各地哪兒出差,他病房窗戶的燈會像夜裡的星星永遠亮著……我回來了,看著燈就知道自己歸宿在何處。”
“陳願,我的星星墜落了—
這通電話之後,邢荔隔天就向傅容與正式遞交了辭職信。
傅容與像是料到她會這樣做,沒有半分驚訝,很平靜的批準,未了,換了種低緩的口吻:
“容徊在公司持有的股份,每年底財務部會按時把錢轉到你名下。
邢荔,好好保看“
邢荔看著這半年來同樣削瘦不少的傅容與,露出了抹很淡微笑:“傅總,您也是。”
她離開了公司,親手結束了自己的職業生涯。
陳願組織了一場送彆晚會,邢荔沒有現身,在那晚,她收拾好了行李箱,逃離了泗城這座令她肝腸寸斷的地方,漫無目的地乘坐國際航班到下一站旅遊。
前四年裡,邢荔帶著乾枯的風信子,將全國各地的熱門旅遊勝地都打卡了一遍,她住最貴的酒店,享用最好的一切,就像傅容徊那句遺言般:
「忘記愛他,縱情享受餘生。」
她去─個地方旅遊,就會給遠在國內的謝音樓寄一張明信片。
而謝音樓收到明信片後,會重複地問她一句話:
年底時,回不回來過除夕。
邢荔知道謝音樓是把她當成了家人,當成了傅容徊生前的妻子看待,而自幼出身傳統豪門家族的謝音樓,是把除夕夜要一家子團圓這事看得很重。
所以她都會問,而邢荔沒有回去過一次。
到了第五年。
邢荔身邊有個新男友,是在威尼斯度假的時候認識的,三天內就確定下戀情,她沒有隱瞞謝音樓,也大方將合影發到了朋友圈。
謝音樓得知這個消息時,是真心為邢荔感到高興,以為她終於不再活在過去。
可是當她刷到朋友圈那張合影,看到站在邢荔身邊的新男友,長著和傅容徊三分像似的臉時,眼底浮淚,心知邢荔還沒有放下。
這段戀情,邢荔隻維持了短暫的三個月就以分手告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