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觀音(2 / 2)

禁闈藏鶯 焰衣侯 6400 字 10個月前

雪厚難行,兩炷香的時間才至安樂侯府。

亭台樓閣,金雕玉砌,鋪張奢靡堪比皇宮。

這當然不是最初的安樂侯府,是母親瞾夫人以顧南枝太後的名義賜下的新宅。

也不是顧南枝出生、成長的舊宅。

婢女將她引到花廳,“太後娘娘先行品茶,瞾夫人還在屋內梳洗更衣。”

“哀家現在就要見到母親。”顧南枝拂開婢女奉上的熱茗,轉身踏出花廳,忽而又躑躅原地,“帶路。”

她來侯府新宅不過三兩次,加之布置豪奢,竟是不識得路。

婢女無可奈何帶路至浣花院,顧南枝踏上廊蕪,門外侍候的大丫鬟含笑行禮,半是迎接半是阻攔道:“太後娘娘今日怎屈尊登臨侯府?”

“哀家要見母親。母親若還在梳洗,哀家可以等。”

引路的婢女附耳大丫鬟低語,太後不肯在花廳,非要冒雪前來,誰能阻得了她?

大丫鬟苦笑,讓人下去斟一壺新茶。

灰蒙蒙的天,白茫茫的雪,青色的廊簷下,顧南枝身披火絨絨的狐裘,雲鬢盤成高高的發髻,簪十二金鳳釵,尊貴而嬌弱。

風雪肆虐,屋內窸窸窣窣的聲音傳進耳裡。

她走近一步,聽得更清晰。

屋內有一男一女。

男聲低沉若鐘,女聲竟比男聲還鏗鏘有力。

“雲中王上書……回京……二月……”

“……知……為何?”

“……不成威脅……掀不起風浪。”

大丫鬟端茶入內,隨著雕花紅木門推開,屋內的交談聲也息了。

未幾,一個年逾不惑,銳眼、鷹鉤鼻的男子走出,正是顧南枝的舅舅,楊宇赫。

楊宇赫俯身行禮,顧南枝心頭記掛雲韶一事,對這個不甚熟悉的舅舅並無多少寒暄,微微頷首便算作回應。

可楊宇赫卻對她生出寒暄之心,“太後娘娘還是和以前一樣,喜歡粘著曌夫人……不過也挺好的,身上流淌的血有一半是楊家,我們總歸是一家人。”

似感慨又似敲打,顧南枝豈能聽不出來?頂著如芒在背的銳利目光,顧南枝回轉欠身,“枝兒見過舅舅。”

一國太後向自己低聲下氣地請安,楊宇赫的虛榮心得以滿足。

他離去前乜了那個乖順的小太後一眼。

顧家推出去的一個傀儡,還敢在他麵前裝出一副太後的做派。

楊宇赫跨出月洞門,身影遠得看不清,顧南枝才踏入門檻,與屋外的淩寒不同,暖烘烘的熱氣撲麵而來。

翠玉珠簾叮咚作響,窗邊的八寶架上簪一枝臘梅入青花瓷瓶。

雍容華貴、珠玉環繞的婦人倚在紅木圈椅的扶手上,支著太陽穴闔目而憩,黛色的眼線勾勒出張揚。

“母親。”顧南枝卸去肩上的狐裘,也卸去太後的架子,像一個向來聽訓的女兒給尊敬的母親請安,隻不過又藏了不值一提的慍怒,梗著脖子不肯說出“安康”二字。

“你來了。”曌夫人悠悠睜眼,對於她的到來早有預料。

顧南枝拂過雲韶發頂的手指還是顫的,“雲韶何錯之有?母親為何要她風雪罰跪,她會死的……”

曌夫人抬眸,神色沉靜,“你是在詰問母親了?為一個奴?”

心口猛地一跳,“女兒不敢。”

她在朝臣、百姓前是高高在上的矜貴太後,在侯府、浣花院,隻是曌夫人不爭氣的次女。

“你昨晚在做什麼?”

顧南枝的氣息有一瞬的慌亂,“昨夜除夕宮宴後,女兒就回長樂宮了……”

扯謊都不會,在氣勢逼人的母親麵前,她一個謊話都編不出來。

曌夫人無情戳破她蹩腳的遮掩,“回長樂宮貪玩至深夜,耽誤次日的教誨。”

“不、不是貪玩,”顧南枝咬著下唇,“今年多地雪災連綿,京城亦被波及到,北方更是深受其害,女兒想親手雕刻觀音神像,祈求上蒼護佑我大瀚子民。”

她做事算不上利落,但勝在專心,一沉湎進去就容易忘記時辰。

不知是哪一詞挑動曌夫人的心弦,她正視立在自己麵前,怯怯懦弱的女兒,開口道:“今日為母來長樂宮,宮人以太後還在歇息為由,行阻攔之事。”

顧南枝瞬時厘清了。她昨夜雕刻觀音至深夜才睡下,雲韶憐她入睡時間甚短,因此出言阻攔了母親,期望她能多睡一會兒。

……連她自己都不能忤逆母親啊,是她和雲韶走得太近,初進宮的少女正是活潑好玩的性子,一下子就忘記在深宮中惟有謹言慎行方能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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